1108 裝睡的人

  「錢道友，能否把我的封禁解開，讓我先行離開？」陸壓沒辦法轉頭，斜著眼挪到了錢長君身旁，放低了姿態，卑微的討好，「待戰局平定，我可向幾位道友各送離火丹一壺……」

  闡教的金仙在奔跑，截教的弟子下了鍋，幫哪邊的下場都不一定好，陸壓決定明哲保身，不趟這趟渾水了，出點血也認了。

  「道友說的哪裡話？」錢長君下意識的看向陸壓，但身體轉過來，頭卻沒過來，尷尬的又轉了回去，故作從容的道，「道友看不起我們的本領嗎？等拿下闡教的人，我們就騰出手對付西岐的異人，他們不是我們的對手。」

  陸壓乾笑了一聲，「錢道友，我不是這個意思……」

  「無需多說。」錢長君板起臉來，「陸道友，截教的道友正在遭受劫難，此番道友若臨陣脫逃，讓截教的道友怎麼看？讓通天教主怎麼看？白白受了一番苦楚，還不落好。且看下去便是，你要怕死，我來護你周全，別看龜靈聖母被西岐異人烤制了，但方才，我已賦予了她不死之身，哪怕做熟了，也不會死掉，更不會上封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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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

  陸壓僵住了。

  他看向被李小白不斷翻烤，偶爾灑些調料的大龜，額頭青筋直跳，龜靈聖母顯已經被異人烤了做成菜了，你還賜她不死之身？

  你確定乾的這是人事兒？

  這還不如讓她死了一了百了吧！

  但話說到這一步了，陸壓也不敢再提離開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兩邊的異人都是瘋子，除非把他們全都弄死，不然，他就是躲回崑崙山，恐怕也會被對方強制性的拽回來接劍。

  「錢議員，我們要做什麼？幫助截教的上仙嗎？」

  商容也湊了過來，老丞相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上次被異人裝了棺材，後來聞仲戰敗，所有人都沒有回來，隨軍的異人卻安然無恙的歸來，。

  這讓他對異人的觀感差到了極點，哪怕錢長君等人為成湯的改革做出了重大的貢獻。

  聞仲戰敗以來，他一直和東伯侯，南伯侯等人在為迎戰西岐做準備，殫精竭慮。

  而截教上仙到來，讓一眾老臣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所有人都做好了應戰的準備。

  誰知道仗還沒開始打，戰場就變成了這樣一副鬼樣子，這讓老首相不知該如何應對，不得已只好來求助己方的異人了。

  「看戲。」錢長君淡淡的道，被截教的人甩開也就罷了，商容也不顧他們這些年的付出，把他們甩開了單幹，終於讓他的心冷了下來。

  眾人的所作所為讓錢長君明白了一個道理。

  在土著的眼裡，他們終究是外來者，做的再好，也是被提防的，倒不如像李小白那樣，一開始奔著自己的目標努力就好了。

  亞當終究還是耽誤了他們。

  商容遲疑了片刻，努力適應著歪著頭說話的彆扭感覺，道：「截教弟子衝殺在前……」

  「商丞相，你們出去幹什麼？近距離圍觀打牌的人，還是看李小白怎麼做飯？」錢長君促狹的笑道。

  「牌局終有完結時。」姜桓楚道，「我聽聞在西岐的時候，西岐的兵士守候在牌局外面，等有人從牌局退出的時候，便趁機俘虜他們，我們也可以這麼做……」

  「東伯侯既然有了主意，何必來問我。」錢長君笑道，「我們負責對付闡教的上仙，其餘的你們自作主張就是了。」

  姜桓楚看著仍舊在烤肉的李小白，吩咐道：「鄧總兵，你部出城，去擒獲從牌局中退出來的西岐兵士吧！」

  「是。」鄧九公領命，面朝李沐的方向，小心翼翼的一步步退下了城樓，才勉強保持住了儀態。

  稍頃。

  城門大開。

  鄧九公率領部眾衝出了城門，朝著牌局的方向急行軍而去。

  剛出城門的時候，因為李沐的燒烤攤就在城下，隊列還算正常，可走到李沐側面的時候，兵士們不由自主的轉頭看向了李沐，看不到前方，再加上道路不平，有踩空的士兵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連帶著後續部隊一陣人仰馬翻，還沒走到牌局，就先亂成了一團。

  太鸞等將領呼喝著整隊也無濟於事，畢竟，連他們也沒辦法看到部隊的全貌。

  城樓上。

  做出決定的姜桓楚等人看到這一幕，俱都一頭黑線，頗為尷尬。

  商容眼角一抽，不忍往下看，咕噥道：「不當人子。」

  姜桓楚看著下面的慘狀，沉默了片刻，嘆息了一聲：「鳴金收兵吧！」

  此時，他終於體會到了為什麼異人要讓他們看戲了，這樣的戰爭已經不是他們能夠參與的了。

  鄧九公的部隊聽到收兵的信號時，再次上演了更荒誕的一幕，目光被牽引，士兵們不得不倒退著往回走，連馬匹也不例外。

  於是。

  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姜桓楚黑著臉，都沒眼往下看了……

  ……

  眼瞅著龜靈聖母龜殼烤烈，滋滋往下滴油，香氣開始彌散。

  圍觀的截教弟子一個個面色發青。

  無當聖母忍住心中的不適感，冷聲問：「李小白，你如何才肯放了龜靈聖母？」

  「做熟了，自然就把她放了。」李沐熟練的翻動著大龜，笑道，「你們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對我們師兄妹下了黑手，總要允許我們反擊吧！」

  「分明是你們用羞辱的方式，先拿了我弟子聞仲。」金靈聖母道。

  「技不如人而已，怎們能叫羞辱呢？」李沐掃了眼金靈聖母，道，「何況，我未傷他們分毫，此番出征還把他們帶來了呢！倒是你們不問青紅皂白，先放了一把火，差點把他們燒死了，算起來，還是我師弟救了他的命。」

  聞仲、魔家四將等人此時都在牌局之中。

  他們早看到了外面發生的事情。

  一個個磨磨蹭蹭的在牌局裡面躲清靜，事情沒有明了之前，誰也不願意出去直面異人。

  遭一次罪就夠了，上趕著一直找虐，腦袋被驢踢了？

  「你和廣成子私自設定封神小榜，把我們截教弟子盡數安排上榜，我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有錯嗎？」烏雲仙道，他是一隻金須鰲龜，和龜靈聖母是同類，看著龜靈聖母被燒烤，他感同身受，最是氣憤。

  「烏雲道友，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啊！」李沐看著烏雲仙，搖搖頭笑道，「我這人最是愛好和平，嚮往自由。你說我不滿聖人的安排我也認了。但封神小榜跟我有什麼關係。聞仲、魔家四將，九龍島四聖，十天君都是你們截教的人，我拿住了他們，有殺一個嗎？」

  「……」截教弟子啞口無言。

  十天君背後，無數雙目光射向了他們。

  十天君瞠目結舌，驚詫的看著李沐，有口難辯，不是你讓我們把封神小榜的事情說出去的嗎？

  轉眼就把鍋甩的乾乾淨淨，沒這麼坑人的！

  「諸位師兄師姐，異人牙尖嘴利，休要和他爭論，如今這般局面已是不死不休，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便是。」靈牙仙道，「我們截教這麼多人，還奈何不了他們三個異人嗎？」

  「李小白，你的所作所為已然引發眾怒，繼續下去難免兩敗俱傷。」金箍仙馬燧道，「我們的師尊乃是通天聖人，你手段再高，能高過聖人嗎？依我看，不如各退一步，你們師兄妹隨我去碧游宮拜見聖人，最後也能修個正果，豈不比你攪鬧世間更好。」

  「馬道友此言差矣，我就是因為看不慣聖人安排蒼生命運，才毅然出手攪亂天機，你讓我去向聖人低頭，就是在破壞我的道心呢！」李沐笑道，「在這天地之間走上一遭，做一個被天道安排的傀儡有什麼意義？論起來，當初三教籤押封神榜，你們師尊推薦了不少弟子上榜，並沒有把你們當一回事。照我說，你們應該隨我一起，殺上碧游宮，踏破玉虛宮，才是正途。」

  話音一落。

  截教弟子紛紛變了臉色。

  喝罵聲驟起。

  「豎子狂妄！」

  「狂妄！」

  「無知小兒。」

  「聖人天威豈是你能褻瀆的！」

  ……

  李沐看著突然憤怒起來的截教弟子，目露憐憫之色，等他們平靜了下來，才嘆道：「你永遠叫不醒一群裝睡的人啊！

  諸位道友，假如有一間鐵屋子，沒有窗戶且萬難毀滅，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不久就要悶死了，從昏睡到死，並不會感到死的悲哀。有外來者看到了這一幕，大聲叫嚷，驚醒了他們，使他們明白自身的困境，並感受到了臨終的苦楚。

  偏偏這一群人仍然執迷不悟，不去想著破壞這間鐵屋子自救，反而責怪喚醒他們的人。可悲，可嘆。」

  李沐的聲音運上法力，看似不大的聲音卻清晰的送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截教的弟子愣住了。

  在太極圖金橋上奔跑的闡教眾仙也愣住了。

  牌局中打牌的聞仲等人，戰場後方鄧九公、蘇滬等人同樣愣住了。

  錢長君看著下面的李小白，忽然嘆了一聲：「他到底要幹什麼？」

  朴安真瞪大了眼睛，驚訝的看著專注烤肉的李小白，目光中竟露出了一絲絲的崇拜。

  更高層的天空。

  通天教主騎著夔牛向下觀望。

  他的旁邊是元始天尊，和騎著青牛的太上老君，太上老君身邊，是玄都大法師，而元始天尊身旁，是垂頭喪氣的雲中子。

  幾人看著下面的鬧劇，俱都沉默不語。

  元始天尊的側重點是太極圖上奔跑的闡教弟子，那些狼狽不堪的弟子讓他丟盡了顏面，他的眼睛裡蘊含著怒火，面色格外不好看。

  亞當站在幾人的旁邊，低聲道：「三位聖人，你們也看到了，李小白就是禍亂的根源，他足以動搖整個世界的根基，影響聖人的地位。他從來就沒有對聖人有過敬畏之心。甚至想要干涉天道運行，不把他除掉，這方世界將永無寧日……」

  「大師兄，你怎麼看？」通天教主問。

  「等等看。」太上老君道，「他做菜的神通已然可以影響到我們，不容小覷，等他手段盡出，再做決定不遲。」

  「善。」通天教主道，「他辱我截教弟子，必不得善終。」

  「幾位聖人，必須做到一擊必殺。」亞當道，「若被他遁走，下次來，怕仍舊會被他攪鬧的不得安生。」

  太上老君等人不再說話。

  玄都大法師忍不住道：「亞道友，同為異人，你為何非要致李小白於死地？」

  亞當道：「我看不慣他的所作所為，偏偏自身又奈何不了他。不得已，才請聖人清楚掉這一顆禍亂世界的毒瘤。」

  「你們來這方世界又所謂何事呢？」大法師又問。

  「盡最大的可能，幫客戶實現夢想。」

  亞當知道他攜帶者屏蔽技能，隨時可以把聖人腦海里關於他的一切摘出去。

  這樣既可以弄死李小白，又不會影響他全身而退的計劃，自然對聖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甚至為了取信三個聖人，他甚至把錢長君等人的客戶夢想都說了出來。

  ……

  「休要胡言惑人。」雲霄娘娘怒道，「修道中人本就在天地之間逍遙，乃人上之人。只因犯了殺劫，才有封神之難。師尊早已告知我等，靜坐誦黃庭，就可避過劫難，哪有你說的那般命運不由人。」

  「那你們在山上呆著啊，下山來幹什麼？」李沐笑著反問。

  「姐姐，和這等牙尖嘴利之人多說無益，反被他繞了進去。」瓊霄娘娘一舉手裡的混元金斗，把馮公子倒了出來。

  馮公子緊閉雙目，似醉未醒，陷入沉沉酣睡之中。

  李沐皺眉，暗嘆了一聲，到底馮公子還是從棺材裡面跑出來了，一身法力怕是被混元金斗消磨乾淨了。

  瓊霄手中的飛劍架在了馮公子的脖子上：「李小白，若想要你師妹性命，便速速放了我龜靈師姐，束手就擒，不然，我便先殺你師妹，再除你師弟。」

  「你殺吧！被你拿住是她沒有本事……」李沐的眼神當時就冷了下去，看著殺氣騰騰的瓊霄，轉動大龜，背轉了身，仿佛不忍心看自家師妹被殺。

  瓊霄一愣。

  李小白已然回過頭來。

  一瞬間。

  他背後的所有人，不管是截教的弟子，還是在太極圖上跑圈的闡教金仙，全都定格在了當場。

  天地之間仿佛定格成了一副畫。

  下一瞬。

  李沐的身形已然從龜靈聖母旁邊消失，出現在了瓊霄的身旁。

  木頭人技能啟動，又停止。

  瓊霄已然被制住。

  而後。

  李沐手一抖。

  瓊霄衣衫盡碎，長劍脫手，人形態維持了片刻，已然在李沐的手心爆開，化成了一團飄渺的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