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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武宗強勢執政:宦官的日子不好過了

2024-10-08 18:50:22 作者: 九皋寒叟

  開成五年(840)正月十二日,李瀍在大明宮登基稱帝,史稱唐武宗。

  塵埃落定之後,宦官集團宣告隱退,而李瀍也終於有機會熟悉朝中的各路牛鬼蛇神。別的不說,仇士良、魚弘志是得罪不起的大神,對他們要敬而遠之,再找機會剷除他們。宰相楊嗣復、李珏是李成美的擁護者,李瀍不討厭他們,可也不能重用他們。還是那句老話,得提拔自己的勢力。

  開成五年(840)五月,宰相楊嗣復被罷為吏部尚書。

  開成五年(840)八月,宰相李珏被罷為太常卿。

  開成五年(840)九月,淮南節度使李德裕被任命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天下人都知道,凡是李德裕出沒的地方,政治鬥爭就不會停息,讓李德裕做宰相,李瀍究竟想幹嗎?有趣的是,李德裕回到長安後,似乎也意識到朝臣對他的異樣眼光,為了打消皇帝和同僚的疑慮,李德裕上了一份陳情書:

  治理天下的關鍵,在於辨別君子和小人。臣認為,君子就像松柏一樣,可以獨立生長,小人就像藤蘿一樣,如果不攀附其他器物,就不能自立。所以,正直的君子真心侍奉皇帝,邪惡的小人爭先恐後地朋比為黨。

  文宗皇帝深知朋黨之害,可他任用的官員多為朋黨,這是因為他態度搖擺不定,讓小人乘虛而入。宰相不可能都是忠臣,可也不能因為一個宰相是朋黨,皇帝就不信任其他宰相。如果臣以後有罪,希望陛下當面斥責,如果臣是小人,就一定會理屈詞窮。這樣君臣也就不會產生嫌隙了。

  李德裕的獨白很有意思,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在搞朋黨,也不願承認朋黨之爭是因他而起。相反,他認為自己是君子,是為皇帝殫精竭慮的那類人。

  

  然而,李德裕被打臉了。以前做宰相,李德裕想和宦官集團劃清界限,可仕途經歷了數次顛簸後,李德裕對宦官集團的態度也開始曖昧起來了。這次回京,李德裕就是通過結交宦官楊欽義,最終才獲得李瀍的青睞。

  據史料記載,楊欽義和李瀍的關係非常密切,李德裕出任淮南節度使,楊欽義做淮南監軍。起初,李德裕看不慣楊欽義,別人帶著禮物巴結他的時候,李德裕穩如泰山,可等到長安局勢大變,朝廷派人召楊欽義回京做官的時候,李德裕突然將他請到節度使府衙,大開宴席,將他捧了一頓,還送了很多錢財。

  後來,楊欽義走到汴州,朝廷又傳來消息,命他回淮南待著。他知道自己的任命可能會泡湯,於是將李德裕的禮物還了回去,意思就是,你托我的事可能辦不了。關鍵時刻,李德裕很給力:「東西不值錢,您就別放在心上了。」

  楊欽義不在乎錢財,反倒是李德裕對他的關心,讓他心頭蕩漾起了感激和理解之情。後來,楊欽義還是回長安做了樞密使,就沖這份感情,楊欽義在李瀍的面前力保李德裕的人品,將他重新召回長安做了宰相。

  也就是說,李德裕沒有他自己說得那麼乾淨。不過,李德裕心裡有桿秤,那就是宦官只能用來作為進階之用,如果讓他無底線巴結宦官,他做不到。尤其是對仇士良、魚弘志這樣隨意動用武力,目無君上的權宦,李德裕表示,勢不兩立。

  奪回屬於文官集團的權力,才是大唐唯一的出路。

  李瀍登基,宦官掌兵,李德裕回歸,朝中的權力需要再次分配。當然,遊戲規則就是贏家吃肉,看戲的喝湯,輸家無條件接受懲罰。當時,仇士良清洗了宦官、宮女,隨後勸李瀍擼掉宰相楊嗣復、李珏,又將楊嗣復貶為湖南觀察使,李珏貶為桂管觀察使。對仇士良來說,這並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完美結局。

  會昌元年(841)三月,仇士良給李瀍洗腦,說滿朝大臣都支持李成美、安王李溶,知樞密薛季棱帶著文宗皇帝的密信迎接李成美,誰都不記得李瀍的存在。如果不是仇士良腦子靈活,如今在大明宮發號施令的就不是李瀍了。

  言外之意,如果李瀍有種,應該讓這幫人吃不了兜著走。

  前面說過,李瀍殺伐果斷,心機深沉,從誅殺安王李溶、太子李成美、楊賢妃就可以看得出來。因此,面對仇士良的勸說,李瀍斷然下令,處死了劉弘逸、薛季棱,隨後給楊嗣復和李珏宣判了死刑。

  宦官集團如此高調,李瀍又手段狠辣,這讓文官集團感到了陣陣寒意。戶部尚書杜悰找到李德裕,希望他能夠力挽狂瀾,拯救兩位宰相的性命。

  李德裕明白,李珏是杜悰的仕途貴人,他有理由去救李珏。問題是,楊嗣復和李珏是牛黨成員,李德裕憑什麼要去救他們呢?

  事實上,李德裕同意了,他拉上陳夷行、崔珙、崔鄲等重臣,又說服宦官集團的幾位盟友,輪流給李瀍上奏,逼迫李瀍收回成命。

  李德裕:「陛下,當年德宗皇帝懷疑宰相劉晏和東宮勾結,於是將他誅殺,朝野、各地藩鎮都替他喊冤,事後德宗皇帝追悔莫及,對劉晏子孫大肆封官,作為補償。文宗皇帝也曾猜疑宋申錫與親王串通謀反,最終將他流放以至於慘死,事後同樣追悔。如果楊嗣復與李珏真的有罪,痛斥貶謫也就罷了,就算再大的罪責,也當先行審訊,待證據確鑿,再殺他們也不晚。如今,陛下私下遣使誅殺大臣,朝野上下無不震驚。懇請陛下開延英殿,允許我們當面陳述。」

  對新任宰相,李瀍還是很客氣地答應了請求。

  據史料記載,李德裕剛進殿門,還沒來得及問候皇帝,便說道:「陛下,誅殺李珏和楊嗣復應該慎重,以免後悔莫及啊。」

  李瀍:「朕絕不後悔。」

  李瀍一句話就把天聊死了,這讓大臣怎麼接話?

  李德裕等宰相幽怨地看著李瀍。

  李瀍這才笑了笑,說道:「眾位愛卿,你們別傻站著,坐吧。」

  然而,李德裕等人無視了李瀍的好意。

  李德裕:「懇請陛下赦免楊嗣復和李珏的死罪,不要因為他們的事情引起天下人的怨憤,陛下不答應,我們就不坐。」

  李瀍明白,緩和氣氛解決不了問題,李德裕在逼他妥協。

  說白了,李瀍不昏庸,他可以對宰相不滿,但不能與整個文官集團作對。如今牛黨、李黨的重臣集體求情,如果不答應,君臣以後如何共事?更何況,李瀍要對付的是宦官集團,文官集團是他的盟友,這個面子一定得給。

  李瀍笑著說道:「好,朕赦免他們的死罪,就貶楊嗣復為潮州刺史,貶李珏為昭州刺史吧。」在私怨和前途之間,李瀍理性地選擇了後者。

  李瀍妥協,李德裕等人興奮得手舞足蹈,這才坐了下來。

  李瀍哀嘆道:「朕也有苦衷啊。想當初,李珏、薛季棱想立李成美為帝,楊嗣復、劉弘逸想立安王李溶為帝,他們誰想到了朕。立李成美算是先帝的意思,可是立李溶,就是單純地依附楊賢妃啊。據說,楊嗣復曾經給楊賢妃寫信,讓她效法武則天,如果安王登基,哪還有朕的今天?」

  李德裕:「陛下,這件事情曖昧不清,難以分辨。」

  李瀍:「楊賢妃曾經患病,先帝同意她的弟弟入宮侍候過一個多月,楊嗣復就是通過他向楊賢妃轉達的書信。朕問過宮中宦官,事實一清二楚。」

  事已至此,李德裕只能沉默不語。

  回過頭看,李德裕為什麼要幫李黨成員說話?

  答案很簡單,李黨和牛黨屬於文官集團,他們的鬥爭屬於內部矛盾,自己的孩子就算犯了多大的錯,也只能自己來教育,容不得外人插手。再者說,在有骨氣的文官眼裡,宦官就是皇帝的家奴,權宦就是朝廷的禍害,他們絕對不允許宦官隨意決定文官的生死。更何況,新皇帝剛剛登基,宦官集團就誣陷宰相,還慫恿皇帝對他們痛下殺手,這可不是什麼好信號。正所謂風水輪流轉,如果李瀍殺習慣了,下一次輪到他們頭上,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也就是說,李德裕挽救牛黨成員,不是放棄黨派恩怨,而是挽救整個文官集團的顏面。

  李瀍上位,一改文宗皇帝的懦弱,變成了說殺就殺,說赦就赦的強權皇帝,還和文官集團合作,讓仇士良的願望落空,這讓仇士良倍感失落。人在鬱悶的時候,自然喜歡胡思亂想,覺得自己像無根浮萍。

  此時,仇士良想起了宮女給他講的一個故事。

  據說,李瀍剛剛上位的時候,喜歡踢球、騎射、摔跤,時常放縱自己,那時仇士良還以為李瀍又是一個翻版的唐敬宗。然而有一天,李瀍跑到他的母親那裡問道:「太后,朕如何做才能做一個好皇帝?」

  皇太后:「皇兒,你只要尊重百官,虛心聽他們的建議就好。」

  出了皇太后的寢殿,李瀍便徹夜辦公,將大臣們的奏疏看了個遍,至於聲色犬馬,再與李瀍無關。這樣的自控能力,讓仇士良覺得汗毛直豎。

  直覺告訴他,李瀍是個不好惹的皇帝。

  會昌元年(841)八月,李瀍突然下詔,加封仇士良為觀軍容宣慰處置使。一般來說,這是強烈的捧殺信號,不過李瀍很聰明,他保留了仇士良的軍權。

  會昌二年(842)四月,群臣倡議,給李瀍上個尊號(臣子對皇帝的認可)。

  當時,李德裕帶著禮部官員正在準備典禮,禁衛軍負責安保工作。突然,某位無名氏找到仇士良,故作神秘地說道:「李德裕和財政部部長正在起草削減禁衛軍待遇的詔書,典禮的當天,李瀍就會宣布這個決定。」

  謠言為什麼可怕,因為它無法得到證實,對當事人來說,如果他的心裡是這樣想的,謠言就會形成強烈的心理暗示。比如仇士良,李瀍剛剛給他升了官,如今又拿禁衛軍開刀,這不是動手前的徵兆嗎?

  據史料記載,仇士良的心態徹底爆炸了。他跑到人群扎堆的廣場怒吼道:「如果削減待遇的傳言屬實,到了典禮那天,禁軍將士肯定會到丹鳳樓鬧事。」

  仇士良的一番豪言壯語,讓在場的朝臣倒吸了一口冷氣。這算什麼,赤裸裸的軍事威脅嗎?朝政是由皇帝說了算,還是仇士良說了算?

  李德裕得知消息,立即召集宰相和重臣前往延英殿。

  事實證明,這只是一場烏龍,李瀍隨即給神策軍傳旨:朕確實與宰相商議過詔書,但都是大赦天下的內容,從未討論過削減禁衛軍待遇的事情。而且詔書的內容也都是朕的意思,與宰相無關,你們怎麼能如此講話?

  簡單的一番話,李瀍傳達了幾個意思:

  其一:禁衛軍的工資由朝廷發放,李瀍才是禁衛軍的衣食父母。

  其二:就算是普通的詔書,也都由李瀍說了算,他才是皇上。

  其三:宰相被誣陷,李瀍強勢出頭,說明他是個有擔當的皇帝。

  其四:仇士良聽風就是雨,沒有城府,而且居心不良。

  不得不說,李瀍管教家奴的手段確實很高端。李瀍訓話後,仇士良灰溜溜地跑到李瀍跟前請罪,姿態低到了塵埃里。仇士良的認錯,間接承認了李瀍的主人地位,而他則退回到奴才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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