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起義軍：朝廷大臣變身國家一級退堂鼓選手

  朝廷本來不想管這事兒，可劉元進悍然稱帝，公然挑釁皇帝的權威，這事兒誰能忍？隋煬帝身為天下共主，關鍵時刻還是要振一振君臣綱常的。既然你們要自找死路，那我也不介意送你們登上天堂列車。

  隋大業九年（613）十月，隋煬帝傳下旨意，命左屯衛大將軍吐萬緒、光祿大夫魚俱羅率兵征伐劉元進等人。

  趙六兒是什麼級別？虎牙郎將，如果算上隋煬帝給他的高配，也不過是師長級別。吐萬緒是衛府大將軍，官居正三品實職，大軍區司令員。魚俱羅是光祿大夫，正二品散官，皇帝的御用戰將，身經百戰。

  由此可見，隋煬帝確實發怒了，他打算讓這幫起義軍灰飛煙滅。

  客觀地說，起義軍雖然聲勢浩大，但畢竟是一幫烏合之眾，而且成分混雜，想要在其中渾水摸魚的不在少數，至於戰鬥力，更不能和官軍相提並論。

  劉元進位列仙班是肯定的，就看怎麼個死法。

  當時，劉元進想拿下揚州，從地理位置來看，潤州（今江蘇省鎮江市）離揚州最近，而且有潤州渡口，潤州城便成了劉元進要攻克的第一個堡壘。

  尷尬的是，農民兄弟沒有攻城的雲梯，沒有成熟的攻城戰術體系，就算爬上城頭，也只能拿著木棍揮舞，根本就沒有殺傷力。更何況，好些援軍都是抱著冷眼旁觀的姿態，劉元進打贏了，咱們繼續支持，打輸了，咱們趕緊後撤。

  因此，一直到吐萬緒趕到江南，潤州城依然屹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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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軍和叛軍的第一次交鋒就發生在潤州渡口，吐萬緒還沒有正式發力，劉元進的手下便作了鳥獸散。接下來，劉元進屢戰屢敗，毫無招架之力。

  不行就戰略性撤退吧。先去丹陽（今江蘇省丹陽市）避避風頭。

  丹陽城外，兩軍再次對陣。

  官軍方面，吐萬緒騎著高頭大馬，揮舞著明晃晃的戰刀，一身價值不菲的武將官服，猶如戰神般的存在，再看看手下的精銳騎兵，一字排開，躍躍欲試，只待主帥擂鼓進攻，收穫敵軍人頭，然後拿回去為自己升職加薪。

  起義軍方面，手中有武器的站在前面，拿著木棍和鋤頭往後站，空著手的在一旁搖旗吶喊，至於服飾，都很統一，破破爛爛。再看看精氣神，臉色蒼白，浮現著死亡的氣息，眼神倒很機靈，時刻觀察著隊友，打算隨時開溜。

  擂鼓進攻，起義軍鳥獸散，戰爭結束，就是這麼簡單。

  不過，戰場上還是出現了很奇怪的一幕，農民起義軍似乎很畏懼被官軍將士砍掉腦袋，以至於逃亡的時候紛紛往長江里跳。

  在古代，考核軍功的標準是以敵軍的人頭或者耳朵數量來計算，如果起義軍跳到長江裡面淹死，那很對不起，你就收割不了人頭，得不了獎勵。不得不說，農民兄弟們寧死不割，還挺會噁心人的。

  起義軍屢戰屢敗，毫無招架之功，這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身為起義軍首領，劉元進必須做全盤考慮，比如打贏了怎麼辦，打輸了怎麼辦。很顯然，按照這種態勢發展下去，劉元進的下場會很悲慘，得考慮退路。

  據史料記載，劉元進命朱燮、管崇駐紮在毗陵（今江蘇省鎮江市境內），阻擋官軍的進攻，自己則連夜逃回會稽郡（今浙江省紹興市），打算收拾金銀珠寶，逃亡到其他地方另起爐灶。然而，劉元進剛走，朱燮、管崇便撤軍而去。

  對劉元進來說，他有兩個選擇：要麼入海逃亡，要麼占山為王。

  劉元進選擇了後一條路，他帶著部下轉道向西，行進到了黃山附近。黃山腳下，吐萬緒和魚俱羅聯手進攻，大敗劉元進的起義軍，並當場斬殺管崇及其大將陸（左豈右頁），砍了五千多個腦袋。

  劉元進徹底慌了，他帶著金銀珠寶馬不停蹄地趕路，一直跑到建安郡（今福建省南平市），這才找到一絲絲安全感。

  老大都走了，咱還打個啥啊，趕緊散了吧？

  有趣的是，起義軍雖然屢戰屢敗，無數人因此曝屍荒野，但是被打散的農民兄弟很快便再次聚集起來，陰魂不散地在官軍周圍活動。說白了，農民兄弟們痛恨官軍，痛恨朝廷，就是想和你死磕到底。

  有時候，我們會覺得很奇怪，明知道打不過對方，為何還要無辜送命呢？找個荒山野嶺，進林子打野不也是一種生活方式嗎？

  這個話題說起來就很有趣了。

  客觀地說，打仗是一種投機性很強的賭博，只不過賭注是你的性命。打仗會死人嗎？會！不過，你跟著老大去衝鋒陷陣，不一定就會掛掉啊，比如天上掉下塊石頭，不一定會砸到你，還有其他人幫你接著呢。如果農民們知道打仗一定會全軍覆沒，自己會屍骨無存，你看還有沒有人敢去參軍賣命。

  自古以來，別看戰爭的參戰人數多達數十萬，可真正躺下的不過是幾千，最多幾萬，這就是軍隊屢戰屢敗，卻還是有很多人跟隨的根本原因。

  如果不在戰場上戰死，士兵會得到什麼好處呢？

  首先，軍隊會給你管飯，福利好一點的還會給你發餉銀，請你吃豬肉和牛羊肉（在古代，普通老百姓想在家裡吃肉，極其困難）；如果你有餓死的前兆，可以提前幹掉你的領導，然後另謀出路，官方的說法叫譁變。

  其次，軍隊，尤其是業餘的起義軍，百分之百具備土匪的屬性，走到哪搶到哪，尤其是社會地位不高的行商和富戶，是他們打劫的主要對象。

  再次，打了勝仗，敵軍的女人和財富就歸我軍了，領導就算不直接發錢，也會拿出一部分錢財買酒買肉，請大家狠狠地消費一頓。

  最後就是軍功。古代的軍隊還是很講規矩的，以敵人的人頭和耳朵為計算標準，戰爭勝利後，自己去砍腦袋，幾個人頭晉升一級，規章制度寫得清清楚楚，基本上沒有灰色的操作空間。隋末梟雄劉武周就是從一介普通的軍士，硬生生靠著人頭晉升為校尉的。

  說白了，農民兄弟參軍不是為了自己做皇帝，不是為了拯救黎民百姓的偉大理想，而是軍隊可以幫他們實現很多和平時期不能實現的願望。

  隋煬帝無法容忍這些人陰魂不散，官軍勝利之後，他傳下了軍令：徹底剿滅劉元進等叛軍，堅持斬草除根的最新國策。遺憾的是，隋煬帝在想朝廷的大事，吐萬緒和魚俱羅卻在想自己的小事兒。

  吐萬緒等人親臨一線，慢慢摸清了一個現實：所謂的起義軍，尤其是起義軍小首領，根本就不是純粹的農民，而是心懷叵測的投機分子。比如，自命不凡的讀書人。身體有明顯缺陷，卻自稱天賦異稟的神經病。聚嘯山林，有錢有糧有兄弟的綠林好漢。遊手好閒，專門欺負弱小的地痞流氓。

  這些人欺軟怕硬，朝廷不搭理他們，他們就聚在一起鬧事，挑撥小老百姓發泄對朝廷的不滿，朝廷派大軍前來圍剿，他們就作鳥獸散，等朝廷的兵馬離開之後，他們又會和圍觀群眾一起鬧事。總而言之，這幫人是一群智商比老百姓略高，有能力煽動百姓情緒的高級物種。

  沒辦法，這場戰爭的水實在是太深了。

  據史料記載，吐萬緒給隋煬帝上了一道奏摺：陛下啊，最近一段時間將士們非常辛苦，要不放到來年開春再征討江南吧。

  這道奏摺就很誅心了，吐萬緒十月份才趕赴戰場，如今還沒到年底，連兩個月都沒有，這叫什麼辛苦？況且，官軍一直所向披靡，毫無壓力可言，到底是起義軍被殺的辛苦，還是官軍將士舉刀舉的辛苦？

  可以肯定，吐萬緒在找藉口，就是不想打這仗了。

  隋煬帝頗為無奈，你們是大將軍啊，不願意打仗，這算哪門子回事啊？

  隋煬帝：魚俱羅，你怎麼看？

  魚俱羅表示，他的判斷和吐萬緒一樣，這幫人並不是吃不飽、穿不暖的貧苦漢子，起兵造反純屬鬧著玩兒呢。他甚至私下給出了一個預測：朝廷根本不可能在一年半載內平定江南，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大隋恐怕就完了。

  江南大亂之後，洛陽也受到了波及。當時，洛陽人口眾多，許多糧食都是從江南運過去的，如今受戰亂的影響，糧食價格也有了上漲的趨勢。

  有人可能會問，隋朝不是有很多糧倉嗎？

  隋朝的國庫儲備確實充足，可這些畢竟是國家財產，給朝廷官員發俸祿，給軍隊調撥糧食都沒問題，不到萬不得已，朝廷不可能拿儲備糧上市交易。於是，魚俱羅利用鎮守江南的優勢，偷偷調撥了巨額的糧食運回洛陽，由自己家人銷售，從中賺取暴利。

  古往今來，這種事情都是司空見慣的。遺憾的是，魚俱羅太過自私，只顧著自己賺錢，不願意帶別人一起玩，因此引起了許多人的嫉恨。很快，朝臣們便扎堆給隋煬帝進言，聲稱魚俱羅不顧朝廷利益，暗中兜售糧食，實在是叛國重罪。

  隋煬帝是個寬厚的人，如果魚俱羅賣力平亂，私下賺點錢也無可厚非，可你放著前線的戰事不管，大發國難財，這就有點過分了吧？隋煬帝大怒之下，直接將魚俱羅處死。史書上的說法是，魚俱羅因為雙目中有兩個瞳孔，有帝王之相，所以才招致隋煬帝的忌憚，筆者認為純屬無稽之談。

  處死魚俱羅之後，隋煬帝下詔：命吐萬緒前去面聖。有趣的是，吐萬緒聽說了魚俱羅的事情後，居然在路上憂懼而死，江南平叛暫時陷入停滯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