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網際網路之神該怎麼祭祀？

  「呼哧……呼哧……」

  急促而粗重的喘息，令少年雙肺乾燥而灼熱，每一次對空氣的吞吐，都是火辣辣的痛苦至極。

  但少年還是拼命奔跑著，生理上的痛苦，掩蓋不了稚嫩臉龐上的狂喜。

  貧民窟的地面又濕又滑，一腳下去，不知混合了什麼物質的泥巴，從腳趾縫中擠出，讓腳趾抓不住地面。

  

  他摔了一腳，跌了個狗吃屎，渾身髒兮兮的厲害。

  但他沒有任何猶豫，爬起來又是狂奔而去。

  他終於跑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片狹窄的巷子，兩邊完全由石頭、木頭和乾草堆疊而出的棚戶區。

  看似不大的地方，堆疊了無數個房子，每年冬天的積雪，都會壓塌那麼一兩間。

  在狹窄的走道上，人來人往。

  「呼哧……呼哧……」

  少年雙手撐著膝蓋，使勁喘了幾口氣，待緩過一絲勁來之後，他歇斯底里大喊起來：「天大的好消息……呼哧……西奧多大魔法師說了……以後，俺們俺們所有人都能修行魔法！」

  伴隨著少年歇斯底里的大喊，棚戶區安靜了下來。

  無數人看了過來。

  一個呼吸之後，哄堂大笑，傳遍棚戶區。

  「哈哈哈……」

  「泥娃子，又偷了傭兵老爺的錢，被打傻了吧？」

  「你個瓜娃子，拿我們尋開心是不是？簡直討打！」

  棚戶區傳來各種各樣的笑罵聲。

  「真的……我沒撒謊！」

  少年傻眼了，本就因為狂奔而漲紅的臉蛋，越發通紅。

  「沒事別往外跑，多幫你母親干點活。」

  「就是，整天就知道偷雞摸狗。」

  街坊鄰里訓斥起來。

  「我沒有，這些是真的，西奧多老爺在魔法塔前親口說的！」少年急得直跳腳，他拼命解釋著，但根本沒人信他，誰讓他劣跡斑斑呢？

  不，應該說，他說的東西，太荒謬了。

  魔法素來只有貴族老爺才能修行，他們這些賤民怎麼可能有資格學習？

  鄰居們的嘲笑，令他母親氣急敗壞的衝過來，拎起他的耳朵，往家裡拖去。

  一路上，少年看到二爺爺，咧著老黃牙沖他笑；齙牙叔向他扔著雜物；漂亮嬸子衣衫不整的趴在窗口，沖他咯咯直笑。

  少年急了。

  他忽然急中生智，大聲喊了起來：

  「來自湛藍之星的偉大存在，您是語言和文字的主宰者，您是網際網路的開創者，在您的庇護下，我將與眾生萬物互聯。」

  聲落，一張散發著瑩瑩光芒的捲軸，浮現在他眼前。

  這一刻，滿巷子的鬨笑聲，戛然而止！

  ……

  ……

  臨時徵辟為學堂的荒敗院子裡，密密麻麻擠滿了人。

  仔細看去，這些人幾乎個個皮膚粗糙而黝黑，一身縫縫補補的麻衣，髒得不知道多久沒洗過。

  很顯然，他們幾乎都是來自附近的底層平民。

  此時，現場亂糟糟得跟菜市場一樣。

  小孩子擠在前面，大人站在後面，露出黃橙橙的牙齒，唾沫橫飛的嘮著嗑兒。

  「老菜頭，你也來認字吶？」

  「是呀！」

  「我跟你說，咱這年紀，學魔法可不容易哦！」

  「哎，哪想過魔法啊，俺就尋思著，能不能學學鬥氣，強身健體，也好幹活！實在不成，也好看看帝國那啥官網，俺可聽長袖酸說了，上面啥都有，可有意思了。」

  「是呀，俺也聽村里識字的說了，俺一直以為帝國就皇帝和城主還有法師老爺呢，沒想到還有那麼多門門道道。」

  大人們聊著實際內容，小孩子卻為了誰更厲害，吵得面紅耳赤！

  「法神最厲害，咱們帝國，最厲害的就是三位法神！」

  「放屁，最厲害的是網際網路之神！他是真正的神靈。」

  「法神也是神啊！他是魔法師中最厲害的，比甘比林老爺還厲害呢！」

  「反正網際網路之神最厲害。」

  「那你說網際網路之神會什麼？他會控制火焰嗎？會召喚出冰錐嗎？會讓大地出現窟窿嗎？」

  「他會……他會弄網際網路，有種你就不要上網際網路！」

  「沒錯，有種你不要上網際網路，不要上去學魔法。」

  「網際網路上魔法都是網際網路之神的，他肯定才是最厲害的。」

  在一群小孩子吵得面紅耳赤之際，忽然有人高呼「肅靜」。

  「肅靜肅靜，老師來了！」

  伴隨著驚呼聲，前一刻，還吵鬧不已的院子，後一秒瞬間安靜了下來。

  只見一名神色倨傲的年輕人，走上了石頭搭建的講台。

  他一臉鄙夷的看著下方眼巴巴的賤民們，說實話，要不是教書算得上是正式編制，可以享受津貼和每月網際網路兩百積分，他才不來教授這群賤民呢！

  不過，當他看著賤民們敬畏而渴求的目光，心中忽然又生出幾分虛榮心。

  心想，過來教教書，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比在城主府被當成狗一樣使喚強多了。

  ……

  ……

  遮蔽如冠的銀星樹下，一對老夫妻認真攤開傭兵順便捎來的信封。

  那是兒子的來信。

  時隔兩個月的難得來信，信封中卻只有孤零零一張信紙。

  信紙不像往常那樣寫著家常里短，恰恰相反，反而寫了一件關於「互聯神術」的東西。

  說實話，如果不是城裡法師老爺，天天派人沿著街道大喊宣傳，老夫妻都害怕兒子是不是被什麼邪神蠱惑了。

  「咱家娃把靈魂編號寄來啦！」

  老爺子滿臉驚喜對老伴喊道。

  「啥？啥靈魂編號啊？」

  「就是那啥網際網路上的個人編號……哎呀，說了你不懂，你等著啊！」

  老爺子解釋一句，慢條斯理的念起信中記載的祈禱詞，也是這兩天法師老爺派人經常宣傳的那幾句話。

  伴隨著他的吟唱，網際網路標誌性虛幻捲軸在他面前展開。

  老人按照兒子信中指點，廢了半個小時，才加上兒子的帳號。

  當他反覆確認編號沒輸錯，點下確定虛擬鍵時，僅僅幾秒鐘，互聯社交就反饋對方已經同意了。

  不等老人琢磨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虛幻捲軸之上突然彈出一張小小的虛幻羊皮紙。

  羊皮紙上面赫然是他兒子獨一無二的靈魂印記，下面分別為兩個文字選擇，一個【拒絕】，一個【接聽】。

  老人點了一下【接聽】。

  霎時，一道聲音的出現，令他的眼睛模糊了。

  「父親，是你嗎？」

  「呀，是家娃子？」老爺子沒說話，他老伴一把抓住他，驚喜的提高了音量，

  「媽媽，是我。」

  「哎呀，你你在哪了呢？我怎麼看不到你呢？」老婆婆連忙喊道，扭頭四顧院子起來。

  「我在坎普港口呢！」

  「啊，你還在那呢？那那…那你的聲音怎麼跟在院子裡似的？」

  「哈哈哈，媽，這是互聯神術的語音通話，以後呀，咱們每天都能通話！」

  「啥？互聯神術，這這不是法師老爺天天念叨的玩意兒嗎？」

  老婆婆看向老伴，老伴回道：「不就是這玩意兒？」

  兩位老人和兒子一陣驚嘆互聯神術，好一會兒，才轉移了話題，關心起兒子的工作情況。

  得知兒子在老伯特那裡挺好的，最近甚至開始嘗試修行魔法，已經凝聚出魂力，還得到老伯特的誇獎，兩位老人開心得不得了。

  「爸媽，不聊了，我工作去了，咱們晚上再聊，對了，記得去魔法道具店，訂做個互聯秘銀戒指，用祈禱詞登陸時間太短了。」

  「好好好，你快忙去吧，照顧好自己，別省錢，買點肉吃。」老婆婆伸著腦袋對著通話界面喊道，生怕兒子聽不到。

  「哎哎，知道了媽。」

  嘟！

  通話結束了，浮現在虛擬捲軸上的羊皮紙隨之消失，兩位老人站在原地久久無言。

  良久，老婆婆抹了一下眼角，聲音沙啞道：「老頭子，你說網際網路之神該怎麼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