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年前的「鷹巢城」——石峁古城

  看過美劇《權力的遊戲》的朋友，都記得那座建在高山之上的鷹巢城。其實，在中國上古時期的西北地區，也有這樣一座「鷹巢城」。那就是近些年在中國西北發現的、距今四千多年的石砌古城——石峁古城。這座古城當初被發現時，真的可以用「石破天驚」來形容。這也讓人產生了一個疑問：在上古時代，中華先民為什麼要建造這麼龐大的石質防禦城堡，難道真有上古怪獸要防禦嗎？

  其實這座古城很早就被人發現了，但一直被認為是秦代古長城遺存。直到2012年，考古人員才正式確認其為龍山時代古城。從勘察結果來看，石峁古城分為外城和內城，內城牆體殘長2000米，外城牆體殘長2840米，整個古城面積約425萬平方米。其屬於夏商之前西北地區最大的古城遺址。特別要提到的是，中國史前古城多以土城為主，而石峁古城是用石塊砌成的石城。因此，石峁古城也是中國上古時代最大的石城。在傳統認識中，龍山時代陝北一帶一般不會有大城市的，之前在內蒙古陰山附近發現的石城面積也不大，但是這座古城的發現顛覆了傳統認知，震驚了全國！

  令人震驚的同時，這座古城也留下了不少謎團。

  首先，這座古城在牆體的材料和形制規劃上，對於防禦力有著執著的追求。城牆用石塊砌成，非石砌城牆部分也是版築夯土（版築土牆比普通的木棍夯築的城牆要堅固很多）外包石塊，城牆內部還加了纖木支撐來增加城牆的穩固性。

  除了城牆，古城的城門不同於以往影視劇中那種直通式城門，而是罕見的彎道式城門。古城不論是便門，還是已經發現的東門出口，都是曲折的，而且便門類似兩道城牆重疊，彌補了城牆開口所帶來的防禦減弱。這種城門雖然不利於出入，但是增加了敵方攻入城門時所需的人力與時間成本。也就是說，要想從這裡攻進去，除非先把這兩道牆拆了。

  古城的正門防禦性更高。以東門為例，其不光採用了三道門墊的那種三重城門，在門前還有21米長的障牆。障牆和墩台形成了一個外瓮城，而墩台後面還有一道城牆與南墩台相連接，形成一個內瓮城，兩座瓮城相當於上了雙保險。因此，石峁古城也被認為是中國最早帶有瓮城的古城。除此以外，古城還有城牆馬面和墩台上的交叉火力。通過考古人員對這些馬面和墩台角台的測量發現，這些馬面墩台體積都不小。比如一號馬面實長約12米，寬約7米，殘高3.5米（原高度可能在6米或7米）；南墩台頂部長約21米，寬約14米，高約5.6米；北墩台長約20米，寬約16米，高約6.7米；一號角台北邊長約17米，其餘各邊長約14米，殘高為4米；二號角台比一號角台略大，頂寬為20米，呈方形。從面積上看，每個墩台駐守五十個甚至一百個士兵都沒問題。

  南、北墩台與其他馬面一樣，都是內部夯土版築成型，外部石塊包砌。石峁古城的統治者為了強化防禦，在墩台正面一側又加築了一層厚1.3～2.5米的石質護牆。

  試想一下，面對那些堅固而且凸出的墩台，直接攻打城牆很容易受到守城士兵交叉火力的打擊；攻打城門則要面對外瓮城和內瓮城的多重防護，即使突破也是傷亡巨大的。入城通道又極為彎曲，很容易被堵在瓮城裡腹背受敵。

  所以，面對這樣一個建在山頂上，又擁有水源的石城，只要沒有火器，其攻城難度就是超乎想像的。

  

  除了堅固的城防，古城內還發現一定數量的銅器，說明當地已經進入銅石並用時期。根據出土位置判斷，其年代不會晚於四千年前。

  這裡要說兩點：第一，石峁古城發現的時間較晚，所以發掘的時間也短，很多遺址還需要挖掘。現在挖出來的銅器不多，不等於當時銅器少。比如二里頭遺址的數百件銅器，也是從20世紀50年代到今天，慢慢發掘出來的。第二，古埃及的中王國時期（公元前2040年—前1786年）銅武器也不是主流，大規模使用成熟的青銅武器，是埃及中王國晚期和新王國時期了。

  目前，石峁發現的銅器有銅環、銅鏃和銅刀。銅環與銅鏃是砷銅，而銅刀則是錫銅，也就是成熟的青銅。

  銅環是目前古城遺址附近發掘較多的銅器。從形態和成分來看，石峁銅環與陶寺的銅環高度接近。從銅刀的成分和形制來看，類似於馬家窯文化銅刀和後世的二里頭與朱開溝文化銅刀，甚至與殷商銅刀也有相似之處。刀上的刀環伴隨中國刀四千多年。

  銅箭鏃的意義則更為重大。既然石峁用銅製造消耗類武器，說明石峁金屬武器化已經達到相當高的程度，絕對不是「一群拿著石塊和木棒的原始人」。銅鏃的外形圖片目前沒有公布，但是根據描述，其雙翼有銎，和早期北方青銅箭鏃外形非常相似。

  那麼，石峁古城城防堅固，又有充足而先進的武備（銅兵器），古城本身更是修在山上而又背靠河流，當地人究竟為何要修建如此巨大複雜、遠超時代的城牆？他們又是要防禦誰呢？總不會真有什麼上古怪獸吧？

  其實，石峁的南部也存在一個巨大的古城——陶寺古城。長期負責陶寺遺址發掘與研究的何弩先生有這樣的看法：陶寺在衰落的時候，石峁古城正好處於一個興盛時期，而且石峁古城在修建時，大量使用其他地區的人做祭品。光是在東城門下就發現大量的人頭骨祭祀坑，而那些被祭祀的人來自石峁北部及東部地區，甚至包括蒙古高原一帶。從考古勘探來看，當時河套一帶以及陰山南部，也存在大量石城，說明中國北方存在多個強悍政權，並有激烈的戰爭與較量。

  石峁古城到底屬於哪個文化族群？石峁地處西北，它到底屬於中原文化圈還是西北文化圈？石峁和後來的夏商周三代是否有直接關係？石峁到底有沒有文字？目前陶寺發現的陶文和骨刻文與甲骨文接近，但是石峁在滅亡陶寺政權之後有沒有繼承陶寺文字呢？除此以外，石峁的黃牛和山羊來自西方，那麼石峁人有沒有和歐亞大陸上的草原民族交過手？這一切還有待於進一步考古發現。

  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四五千年前的中國已經是當時最先進的文明之一了。文明「三要素」中的城市與金屬冶煉，石峁古城都已具備，剩下的就是文字了。而在石峁古城最近的發掘中又發現了一些疑似裝飾品的陶鷹，還有占卜用的卜骨，以及疑似文字的符號。總之，石峁古城仍有太多的謎團等待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