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紋身
2024-10-08 13:04:11
作者: 小丑
木屋緊鄰水岸,周圍是一片荒山老林,氛圍很是幽寂,周邊的樹叢很茂密,遮掩了天上的光線,儘管現在是大白天,依舊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
到了木屋前面,我還看見房樑上掛著幾個白紙糊成的燈籠,燈籠下面吊著一些動物骨頭打磨的裝飾物,陰森詭異,讓人心裡格外的不舒服。
蔣愛國小聲說,「古爺不喜歡有人在他的地盤上大聲喧譁,這附近方圓十里內沒有別的人居住,待會進了屋子可別一驚一乍的,萬一惹他不高興,驅邪的事情就泡湯了。」
我表示理解,有本事的人脾氣通常都比較奇怪,保證自己肯定不會亂來。
蔣愛國率先走進那棟木屋,朝裡面嘀嘀咕咕地小聲說了些什麼,隨後木屋裡點起了燭光,有個弓腰駝背的老頭緩緩從室內走出來,朝我默默看了一眼。
四目相對,我卻因為激動而打起了擺子,伸出顫抖的手指,指向這個皮膚黝黑、頭髮蓬亂的老頭,
「你、你你……」
蔣愛國急忙打開我的手,小聲警告道,「你幹嘛指人家,多不禮貌啊,不都說了嗎,千萬別做出得罪法師的舉動。」
我沒有理會蔣愛國,仍舊直勾勾地看向那老頭,半天說不出話。
老頭則揚起了一張怪笑的臉,笑容陰邪,操著一口夾生的貴州話,「小子,我說過你們衝撞了山神,一定不會有好下場,現在應驗了吧?」
蔣愛國和老金同時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對我道,「怎麼,你和古爺認識?」
我啥都沒說,滿臉苦澀地點頭。
太認識了。
回想那天下山的時候,我們因為不熟悉路況,在半路上找了個抓蛇的老頭問路,結果那老頭態度十分惡劣,還說我們衝撞山神,一定會有報應。
現在報應全都應驗了,而我也再次看見了那個抓蛇老頭,正是眼前這位髒不拉幾、滿臉鬍鬚茬的古爺。
他身材精瘦,不修邊幅,一頭蓬亂的頭髮幾乎盤成了鳥窩形狀,乍一看就跟個乞丐似的,從頭頂到腳拇指,沒有任何一個細節能夠滿足高人形象,唯獨一雙眼睛卻顯得炯炯有神,不經意間流露出刀子還要利的鋒芒。
古爺就這麼看著我,保持著怪笑的表情,我的臉色則越來越白。
對視很久,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顫聲說,「大、大爺,你不是在羅富鎮抓蛇嗎,怎麼跑這兒來了?」
「這裡才是我的家,上次去羅富鎮只是為了拜訪一個朋友。」
古爺擺擺手,依舊保持著那副怪笑的表情,操著一口很奇怪的嗓音,「你小子能活到現在,還挺讓我意外的,那幾個同事呢?」
我慘著臉說,「他們、都死了……」
「嗯。」
古爺平靜地點頭,似乎早有預料,然後伸手示意我過去。
我懷著複雜的心情靠近古爺,跟隨他進了木屋。
屋子裡面的陳設很簡陋,一張桌子,幾個泛黃的蒲團,牆壁上面有一個木質櫃檯,上面擺滿了各種瓶瓶罐罐。
由於沒有開窗戶,屋裡光線很暗,只有一盞白色的蠟燭,散發著慘澹的微光,讓我不至於完全抹黑。
進了屋,古爺立刻示意我坐在地上,我不敢怠慢,急忙照做。
隨後古爺把手伸出來,輕輕搭在我額頭上面,好像在閉目感應什麼。
他的手指粗糙,硬得好似雞爪,靜靜摩挲了幾下之後,眼裡忽然閃出光,瞪大雙眼逼視著我,有著嚴厲的審視味道,
「那東西一直在你身體裡面?」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苦著臉點頭。
「呵呵,天意啊,想不到這麼好的事情居然會落到你頭上。」
古爺表情詭異,喃喃自語,我不懂了,明明是撞邪,他怎麼反倒覺得是好事?
還沒等我發問,古爺就板起了一張嚴肅的臉,用命令的語氣說,「躺下,把襯衣扣子解開。」
我「嗯」了一聲,很順從地平躺下來,剛解開上衣扣子,古爺就蹲到我面前,眼角眯得好似一把尖刀,動也不動地看向我小腹上的紫青色斑紋和線條。
他的目光很犀利,刺得我頭皮發麻,耳邊很快傳來他嘖嘖感嘆的聲音,
「果然是難得一見的招陰體質,想不到它居然跟你這麼契合,可惜你小子不懂修法,而這股怨氣又太強了,強行擠占你身體,必然會形成反噬,如果不儘快處理,估計你也活不了多久……」
我很費解,實在不明白古爺到底想表達什麼,剛要開口,就迎上他充滿銳利的視線,
「五個人中,只有你小子能活下來,知道為什麼嗎?」
我茫然搖頭,雖然隱隱猜到什麼,卻沒敢作聲。
古爺又說,「很簡單,你們衝撞了落花洞女,按道理全都要死,可這種招陰體質卻救了你一命,因為你的生辰八字和落花洞女十分契合,可以幫她擺脫那個鬼地方,所以才奇蹟般活到了今天。」
我似懂非懂,很吃力地把頭抬起來,問古爺能不能幫我把身體裡的東西趕出來?
他搖搖頭,「這股執念太深了,她在你身上待了這麼久,早就紮下了根,強行驅除的風險很大,沒準你會在作法的過程中死掉。」
我臉都苦成了倭瓜,驅邪是死,不驅邪也是死,感情我註定是沒有活路吧?
「誰說你一定會死?」
古爺卻笑了,飛快揪下我的幾根頭髮,然後從草蓆下面摸出一把鏽跡斑斑的小刀,把刀扔過來說,「割破中指,弄點血給我。」
我看著這把黑色小刀,上面鏽跡斑斑,猶豫著說,「不會破傷風吧?」
「死到臨頭還這麼講究!」他一臉不耐煩,催促我快點。
我只好顫抖的在手指上割開了一小道口子,可能是割的不深擠了半天也沒擠出血來,古爺見狀便捏住我的手腕,拿起刀就劃拉了下去,狠狠擠了幾滴血出來,然後連同我的頭髮一起拿走,裝進了一個古怪的容器裡面。
隨後他布置了一個簡陋的法壇,取出一塊紅布鋪在地上,擺上一個猙獰的銅製雕塑,重新取了一根白色的蠟燭點燃。
蠟燭上的火苗呈現出詭異幽藍色澤,被燭火一照,我腦子又開始暈暈乎乎的,感覺那蠟燭燃燒後散發的味道很古怪,便低吟了一聲,
「這什麼蠟燭啊,受潮了吧,怎麼跟殯儀館的焚屍爐一個味道?」
古爺怪怪地瞥我一眼,「這是屍蠟。」
我悚然一驚,顧不上腦子裡的暈厥感,反問他什麼是屍蠟?
古爺怪笑著沒有說話,倒是門口的蔣愛國冷幽幽來了一句,「屍蠟就是用死人身上的油脂煉製出來的啦,屬於黎巫下咒的輔助陰料。」
什麼,用屍體油脂提煉的蠟燭?
我滿臉驚恐,沒等說話,又看見古爺打開一個包袱。
他從裡面取出一個香爐,擺在紅布的正中間,香爐下面有幾個銅製的托盤,裡面的東西讓我渾身都不舒服,居然是一些散發著濃鬱血腥味的牛羊內臟。
古爺自己也盤腿坐下來,雙手合十誦念了一遍經咒,接著便取出一些稻草,飛快紮成一個小人,還將我的頭髮綁在稻草人上,連同鮮血也滴落在上面。
我完全搞不懂他在做什麼,好在蔣愛國知道一些門道,小聲解釋說,
「稻草人是你的替身,一會兒古爺會做法鎮住你體內的邪靈氣息,但是他的法咒念力太強了,你的身體承受不住,所以需要利用你的頭髮和鮮血,製作一個替身小人,替你承受黎巫經咒帶來的反噬。」
我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還想說話,古爺已經不耐煩地瞥向蔣愛國,示意他出去守著,隨後伸出枯槁的左手,用力按著我的頭頂,另一隻手握住替身草人,閉眼開始念咒。
和之前的果任法師不同,古爺念咒語速並不快,聲音也很輕,但卻十分嫻熟,隨著那些經咒聲傳遞,屋子裡慢慢湧出了一股森冷的風。
燭火搖曳,站在發黑的牆壁上,氣氛變得越來越陰森詭異。
我立刻感到了不適,腦袋越來越沉,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同時小腹下面寒氣加重,那種莫名其妙的憤怒感再次占據了大腦。
「啊!」
強烈的痛苦襲來,我難受得張嘴大叫,眼珠子也瞪出了紅血絲,幾次想要掙扎,卻都被古爺強行按了回去。
於此同時,他手上的替身小人也慢慢變得扭曲,上面居然冒起了「滋滋」白煙,稻草紮成的小人慢慢變成了焦黃色,好似被烤焦了一樣。
我的反應越來越強烈,時而如墮冰窖,時而熱得難受,每個細胞都在收縮,手臂暴起好幾股青筋,連視線也變成了紅色。
那股暴戾的情緒完全填滿了我的大腦,我發出「嗬嗬」的怒吼,伸手抓向古爺,可古爺的手臂很沉,好像石頭一樣壓著我,我完全無法反抗,身體也僵硬得動不了。
兩股氣息在我身上天人交戰,我把身體弓成蝦米,渾身都被冷汗打濕,一口氣提不上來,兩眼一黑,再次失去了意識。
這次昏迷持續的時候很長,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漸漸恢復了意識,疲憊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還躺在原來的位置上,上衣被完全解開,小腹位置上則出現了許多彎彎曲曲的符咒,好像蚯蚓一樣呈散髮狀,跟隨我的一呼一吸,詭異地蠕動著。
怎麼還給我紋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