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成熟的牛排

  往事諸般湧上心頭。那個剛入職場不久的年輕小伙子，因為參加公司團建，點牛排時說了句「要十成熟」而被同事嘲笑。上司也覺得他上不了台面，很長一段時間不願帶他參加商務宴請，也使得他在工作上錯過了無數次機會。

  「牛排事件」使他痛定思痛。他如同備戰高考一般發瘋地惡補商務禮儀知識，學習各種上流社會常識。由於他拼了命一般地勤奮，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便脫胎換骨。行為舉止儼然上流社會豪門出身的貴公子。這之後再也沒有人能從他身上看出，他只是一個從有記憶起就生活在福利院，長大後在街上流浪、四處打工討生活的，一貧如洗的窮小子。

  今日，看到陳若的吃相，霍連城仿佛再次回到了「牛排」事件當日，而他之所以拼命制止陳若，似乎是在制止當初鬧出笑話來的自己。他不希望再有人因為貧窮、沒見過世面被嘲笑。

  霍連城制止不了陳若，只能喚來服務員結帳。

  

  霍連城的心在滴血，陳若又何嘗不是如此。服務員來結帳時，看到帳單上寫著「1065元」幾個大字，陳若感覺自己的心止不住地淌血。

  從餐館出來後陳若不住埋怨霍連城：「你那麼著急叫服務員來結帳幹嘛？我還沒吃完呢。」

  霍連城：「你還沒吃完？那些盤乾淨的都不用送去後廚刷了。」

  陳若：「菜是吃完了，可免費的茶水還沒喝完。」

  霍連城眉頭微皺：「你……你今天這樣吃飯……你……你以後如果在公司同事面前，不要再這樣了。哪怕菜品再貴也不要這樣。」

  霍連城覺得他已經努力用委婉的話語維護陳若的自尊心了，但沒想到還是激怒了陳若。

  陳若：「我吃飯的樣子怎麼了？我花我自己的錢，沒偷沒搶。我把我自己用血汗錢買來的菜都吃光，有什麼丟人的？你們這些有錢人就是高高在上久了，根本就不知道民間疾苦。你知道嗎？我今天吃這頓飯花了一千塊錢。我跟我爸媽的感情很好，平時什么小事都會跟他們說。但是今天這件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告訴我爸媽。我爸媽勤儉節約了一輩子，如果他們知道我這麼浪費，用工資的五分之一吃了一頓飯，他們一定會很傷心的。」

  陳若說到最後，幾乎語帶哽咽。

  霍連城一愣。

  也許陳若說的對，他真的是高高在上久了，已經沒辦法體諒普通人了。霍連城在心中反思自己。

  霍連城在內心反思，陳若在生氣。兩人一路上都沒再說一句話。

  直到走到家門口，霍連城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陳若一愣：「什麼？」

  「我的意思是，我今天不該讓你花那麼多錢請我吃這頓飯。其實在家裡自己做飯自己吃也挺好的。」霍連城沉聲說。

  「哎，對呀。」陳若忽然想起了什麼：「你之前不是說，不讓我現在租房是為了把錢攢起來，給你留著租一個更好的房子嗎。你今天一頓飯就吃了一千塊，你不想攢錢租好房子了？」

  「呃……」不知為何，霍連城忽然感覺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燙：「我只是覺得，你第一個月工作，就取得了這麼不俗的成績，值得好好慶祝一下。」

  「好吧。」陳若聳聳肩：「那就謝謝你了。不過說到成績，我明天還有一項重要的工作要做，就是和王老闆有關。」

  「哦？」霍連城一挑眉。

  陳若：「現在王老闆和他的杏干店在網上的人氣越來越高。好多網友都要求他直接開直播帶貨。他開直播帶貨自然要由我們公司來運營，王老闆現在又和我們簽署了好幾份補充協議，由我司全方位多角度地幫助他開展營銷。鑑於網友都是為他不離不棄照顧植物人妻子的事跡所打動，所以我們彭主管建議他將直播的地點放在家裡，先給網友直播一段他是怎麼照顧妻子的，然後再賣貨。」

  霍連城：「這個設計雖說顯得有些過於博人眼球，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個設計確實博人眼球。」

  霍連城這段貌似前後矛盾的話陳若卻是聽懂了。陳若點點頭：「我承認直播王老闆照顧妻子的確是有些做作。但是網友們就喜歡看這個，沒辦法。」

  「好了，不跟你聊了，我得回屋再捋一遍明天直播的策劃案，確保別出岔子。」霍連城看著陳若的背影，忽然發覺眼前這個人似乎開始懂得上進、認真工作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個好現象。霍連城心想。

  第二天一早陳若比平時早起了半小時。霍連城問她原因，陳若說：「今天要直播嘛。萬一鏡頭照到我，我可就上鏡了。總得化個妝，以防萬一。今天的直播有好幾百萬人預約了。到時候觀看直播的人數很可能不止這個數，沒準會達到千萬人。你想想，一千萬雙眼睛都盯著我呢，我不得打扮好看點。」

  「而且……」陳若忽然嘻嘻一笑：「我可是母胎單身。這回要是成了網紅，說不定就有帥氣的小哥哥迷上了我，成了我的粉絲，嘻嘻嘻嘻。」

  霍連城忽然皺起了眉頭：「你怎麼這麼無聊？」

  「誰無聊了？談戀愛不是很正常的事嗎。」陳若不服氣道。

  「小情……」霍連城剛說了兩個字，陳若就接話過來說：「小情小愛什麼的，無聊得很。只有搞事業掙錢才是正經事。工作才是人生最大的意義。我替你說完了。只不過那是你的想法，我又不是你，又不是什麼霸道總裁。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談戀愛這麼甜蜜幸福的事，我當然不想錯過。」

  霍連城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你就真那麼想談戀愛？」

  陳若瞪著一雙清純無辜的大眼睛望向霍連城：「誰不想談戀愛啊？哦對了，你就不想談。可你究竟為什麼不想談戀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