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借屍縫皮

  我叫寧觀，出生在上世紀九十年代，爸媽是縣化工廠職工，八歲之前我一直跟著他們生活，日子平淡卻幸福。

  直到那年夏天，廠里的職工宿舍突發火災，大勢迅速蔓延很快，我們一家也不幸被困在火海之中。

  最終我爸媽雙雙罹難，而我雖然僥倖被搶救出來，但渾身皮膚燒傷面積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且肺部灼傷嚴重，情況十分危險。

  在農村老家的爺爺趕到醫院時，醫生當即下達病危通知，讓爺爺要有心理準備。

  爺爺強忍著錐心刺骨的傷痛，蹲在醫院門口連抽幾鍋旱菸之後，他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放棄治療，帶我回農村！

  老家離縣城七八十里地，道路顛簸難行，爺爺架著騾車一刻也不敢停歇，生怕躺在車上的我熬不住咽氣。

  眼看離村子越來越近，爺爺卻一拉韁繩轉向岔路口，朝村外不遠的老瓮山疾馳而去。

  來到老瓮山下，爺爺跳下車抱起我，跑到一片滿是枯墳亂冢的野崗子。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山林里暮色蒼茫，四周寂靜淒清，一座孤零零的破茅屋半藏半掩在林蔭樹影之中。

  

  「陳老哥，陳老哥！求你救救我孫子！」爺爺來到破茅屋外，扯起喉嚨大喊起來。

  一個高瘦的人影聞聲而出，他年紀與爺爺相仿，頭頂微禿，眼角低垂，整個人身上透著一股陰幽之氣，活像城隍廟裡的勾魂鬼。

  這老頭名叫陳光義，性格孤僻古怪，但卻有一手「殮屍拼骨」的本事，十里八鄉但凡有「凶亡橫死」導致屍首不全的死者，主家都會請他出馬修補遺容，殮屍歸葬。

  他知道自己的這門手藝晦氣，多年來一直獨居在老瓮山這片亂葬崗子，幾乎不與人來往，因此人送外號「陳老鬼」。

  旁人對陳老鬼唯恐避之不及，而我爺爺卻並不介意，每次他進山採摘山貨，都會來找陳老鬼小酌幾杯，二人稱得上是老交情。

  「皮焦肉綻，火毒攻心，這孩子已經進了鬼門關，恐怕藥石無醫了！」

  聽爺爺說完情況，陳老鬼仔細查看了我的傷勢，不禁搖頭嘆息。

  「陳老哥，你的本事別人不知道，我是清楚的！」爺爺老淚縱橫，撲身跪倒:「要不然我也不會帶著孩子從醫院趕到這兒來，請你一定設法保住寧家這點香火！！」

  陳老鬼趕緊扶起爺爺，沉默片刻後嘆息一聲:「要說救這孩子的辦法，不是沒有，但是需要至親鮮血壽數為引，才能助他引魂歸竅，可他父母都已遇難……」

  爺爺聽到有希望，精神一振:「還有我這把老骨頭呢！只要能救活孩子，我願意一命換一命！」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我可以放手試一試！」雞骨

  陳老鬼見我爺爺態度堅決，於是點頭應承，開始著手忙活起來。

  他從屋裡拎來鋤頭、鐵鍬，帶著爺爺開始挖掘亂葬崗里一座新墳。

  不一會兒工夫，泥土裡露出一口白坯薄棺，打開之後，裡面躺著一具孩童屍身。

  「這是鄰鄉一個命犯『童子關』夭折的小孩，前兩天剛送到這兒埋下。」陳老鬼喘著粗氣告訴爺爺:「他和你孫子年歲相仿，體型相當，正好借他的屍皮一用！」

  緊接著他讓爺爺把我抱過來，輕輕放進棺材，仰面躺在童屍之上。

  然後陳老鬼拿來他縫屍拼骨的工具包，跳進墳坑裡開始動刀，又叮囑我爺爺在墳頭焚香燃燭，火化紙錢金箔，不要靠近棺材偷看。

  夜裡的山林一片靜謐，爺爺蹲在墳前虔誠祈禱，耳邊傳來墳坑裡切皮割肉的窸窣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聽得陳老鬼長吁一口氣沖爺爺喊話:「完事兒，可以過來了！」

  爺爺不敢怠慢，立馬也跳到墳坑裡，就見原本纏在我身上的紗布繃帶此時全包裹到了那具童屍身上！

  而我渾身皮肉煥然一新，只是四肢關節和胸腹中間有一道道新縫合的線腳疤痕，看上去有些恐怖。

  「寧老哥，孩子的皮相已經修補重塑，但我說過，要讓他魂魄重新適應新的軀殼，必須得用你的鮮血命元為祭，這可不是開玩笑喲！」

  陳老鬼一臉嚴肅地看著爺爺，也算是最後的提醒。

  爺爺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你就說怎麼做吧，老的換小的，值了！」

  陳老鬼點點頭，用抓起爺爺的左手，飛快地用剝皮刀劃破掌心，鮮血立馬從傷口處湧出。

  「跟我繞著棺材兜圈，把鮮血淋在孩子身上，我不停你也不要停！」

  說完這話，陳老鬼又點起一根長香，雙手結成一個蓮花形手印，將長香捏在額心處，一邊念念有詞，一邊領著爺爺繞棺而行。

  「一支清香生蓮蕊，三魂七魄歸本鄉，皮肉新縫重朔體，至親血氣引神藏！」

  隨著咒語頌唱，爺爺懸在棺材口的手掌鮮血不斷滴下，落在我身軀之上就像觸碰到滾燙的烙鐵，「嗤啦嗤啦」激起陣陣紅色霧氣！

  足足繞了九圈之後，爺爺臉色變得蒼白，腳步也有些蹣跚，而棺材裡此時已經被血霧充滿，看上去紅蒙蒙一片。

  「點竅開靈，魂藏魄伏！」

  陳老鬼驟然停步，手中未燃盡的香頭猛地朝棺材裡一戳。

  那縈繞不散的血霧立馬急劇收縮，眨眼間就全部鑽進我的七竅之中！

  而我皮肉上縫合留下的線腳傷疤也完全消退，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

  「爺爺……這是在哪兒？！」

  我緩緩睜開眼睛，虛弱地詢問道。

  爺爺看到我轉活過來，激動地把我從棺材裡抱出來，失聲痛哭……

  老瓮山這一夜，我算是撿回了一條小命，但畢竟是在鬼門關里創了一程，需要調理修養。

  爺爺不忍心讓我再受奔波，把我留在在陳老鬼的破茅屋靜養，而他自己則打起精神離開了老瓮山，又趕回縣城處理我爸媽的後事。

  約莫七天之後，喪事處理完畢，爺爺這才帶著爸媽的死亡撫恤金回來，但剛進門，一頭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