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冥車

  城隍廟乃是陰廟。

  廟裡供奉著城隍爺和城隍奶奶。

  

  城隍爺，是守護一方的守護神，不過他並不是天上下來的神仙，而是來自於民間的英雄。

  城隍廟就類似於地府在人間的辦事處，連接著人間與地府。

  城隍爺掌管當地人民的生老病死，祈求平安、祈求健康、求子、求財求官等等。

  城隍爺的直屬下屬是土地公，也是各村各鄉的土地廟。

  土地公平時的工作就是記錄轄區內人們的善惡美醜。

  一切都整理好之後每月初一上交城隍。

  然後經城隍爺處理過之後再上交給冥府，最終匯聚到十殿閻羅的手中。

  至於冷臉判官，黑白無常判斷人善惡的依據也來自於此。

  村里當然沒有城隍廟了，所以我必須得坐車前往市區。

  晚上，我按照約定來到了王大發家裡。

  此時醬油舅舅，一臉愜意地躺在炕上，翹著腿喝酒。

  「走吧，現在出發趕凌晨也就到了。」

  王大發家裡有一輛老式的大梁自行車，小時候我還納悶，王大發從來不出村他要自行車做什麼。

  這後來才知道，原來守村人王大發和附近的土地一樣，都要定時前往城隍廟報導。

  也只有這時候，他才可以離開村子。

  騎著自行車便向城裡進發。

  現在是夜裡十一點了，所以公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偶爾會有輛卡車駛來。

  我們騎車來到一個站牌前，王大發停了下來。

  「您怎麼停了，咱們不是要去城裡嘛？」

  王大發笑著搖了搖頭，他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隨後示意讓我向後看。

  我老老實實地向身後望去，卻見夜色之中一輛老式的煤氣包公交車向我駛來。

  這種車子可有年頭了，據說是建國初期，石油產量太低無奈只能依靠這種煤氣包驅動汽車。

  自從大慶油田挖出石油之後，這種煤氣包公交車就逐漸被淘汰了。

  車子行駛的過程中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穩穩地停在站台前，透過窗戶我好似看到裡面有人影閃動。

  車門緩緩打開，隨後一個身穿中山裝的大叔，單手扶著方向盤，扭頭看著我們。

  「上車嘛？」

  大叔的聲音特別的洪亮，王大發點點頭，隨後便直接將我推上了車。

  就在我登車的瞬間，一股寒氣直接將我包裹。

  那種感覺哪裡像是坐車啊，就像是鑽進了冰窖里一樣。

  我上車前有些猶豫，那大叔便有些不耐煩的催促。

  「到底坐不坐啊，不坐就下去哈。」

  說話間，大叔的腦袋直接裂成了兩邊。

  看著裡面跳動的神經，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而大叔卻好像沒事人一樣，雙手用力地托著自己的腦袋。

  隨後從檔把前拿出一罐膠水，直接把傷口合上了。

  這一幕看著可相當的刺激。

  我和王大發上車之後，這才看到公交車裡竟然擠滿了人。

  王大發一邊帶著我往人堆里擠，一邊向我介紹著剛才的司機。

  「這人年輕的時候就是公車司機，脾氣不好，喝點酒和人家斗車，結果失控撞進了大車屁股里，腦袋被削去一半。」

  我聞言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心想這到底是輛什麼車啊。

  車子發動之後，我透過車窗我突然看到自己和王大發倒在那站台下。

  他依舊保持著拍我肩膀的姿勢，而我卻側身躺著一動不動。

  望著窗外的自己我一時間有些恍惚，王大發看出我的異樣，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笑著把我推入擁擠的人群。

  穿過各種離奇古怪支離破碎的人群之後，我卻發現後排座位上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為什麼那些人要在前面擠，不來後面座呢？」

  王大發笑著搖了搖頭。

  「這後排的座位是留給各方土地和地仙的，他們不過是搭車的遊魂，哪裡敢坐這個位置。」

  原來王大髮帶我乘坐的就是所謂的冥車。

  每到夜半子時，每個城市中的冥車，便會從地府兩界山出發。

  根據城市的大小，冥車的數量和行駛的路線也各不相同。

  不過它們的終點站都在城隍廟，到站逗留半個時辰，隨後便再次啟程返回兩界山。

  冥車所到之地，任何鬼魂都可以搭乘，即便是橫死之人，也可以通過冥車前往地府報到。

  至於像我這樣的大活人，想上冥車就需要假死，魂魄離體後才能上車。

  不過在車裡也有一定的等級制度。

  車子前半段沒有座位，屬於各個遊魂的位置，至於車子的後半段，則是土地及地仙的專屬位置。

  不過今天並不是初一，所以後排座位上並沒有看到其他人。

  「對了，今天既然不是初一，那你怎麼能帶我出來呢？」

  王大發聳了聳肩膀，笑道。

  「今天上午我就燒了拜帖，獲得了出村的准許。」

  「你們地仙出村需要拜帖准許，那土地呢？」

  「土地屬於正式編制，他更不能擅離崗位了。」

  說話間，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半晌，人群中擠上來一個灰頭土臉的中年人。

  他身上穿著一件不倫不類的官袍，看起來就像是電視劇里的縣太爺一樣。

  之所以說他不倫不類，是因為他脖子上繫著一條黑色的領帶，腰間沒有玉帶而是一條鱷魚皮帶。

  下半身穿著一條黑色的西褲，腳下蹬著一雙皮鞋。

  手裡拿著一條黑漆拐杖，罵罵咧咧地上了車。

  王大發見狀，低聲沖我說道。

  「這位是上河村的土地，上河村有錢啊，你看他身上的穿戴就不一樣，都是名牌。」

  聽他說這話我都愣住了，什麼時候土地爺變成這幅打扮了。

  印象中的土地爺不都是白須長袍，面色慈祥，左手拿著蟠桃或銀錠，右手握著拐杖如意嘛。

  眼前這土地爺看著極其不靠譜不說，這身打扮實在太奇怪了。

  他看到王大發之後，頓時便熱情地迎了上來。

  「你……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剛在陰市上置辦的西裝呢，怎麼把老古董都披出來了？」

  那土地爺拉著王大發的手，坐在身邊略帶哭腔地說道。

  「一言難盡啊，一缺德孩子進廟上香，推倒蠟台把我的土地廟都燒了。」

  「我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化為灰燼的，我又不敢現身……苦啊。」

  說話間，他突然注意到坐在旁邊的我，上下打量一番隨後質問道。

  「大發，你怎麼帶著個活死人上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