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壽宴即將開始

2024-10-07 19:18:30 作者: 文心滴露

  真是好樣的!

  陳芳喜滋滋地拉著沈青鸞的手,繼續道:「你說若真有這樣的女子,會瞧得上鎮遠侯嗎?」

  沈青鸞回過神,看著興味盎然的陳芳。

  明知這會只是小女兒之間的私房話,也明知她這會應該將話題遮掩過去,千萬別露出風聲。

  可那些完美周全的話含在嘴裡,硬生生吐不出來。

  在嘴裡千迴百轉地打了個轉,沈青鸞沉聲道:

  

  「時人嫁娶,總是說個門當戶對,這話是千百年來的規矩,亦是千百年來的經驗教訓。

  若按著這條規矩,鎮遠侯一個武將想娶一個完美無缺的貴女,應當是不可能的。」

  陳芳聽得入神,沈青鸞卻又緩緩問道:「可是自古如此,難道便是對的嗎?」

  陳芳一愣,直直抬頭對上沈青鸞幽深的雙眸,像是一汪古井,承載著厚重的歷史和深邃。

  門當戶對,彼此相當,其實沈母為她尋了和君鴻白的那一樁婚事便是如此考量而來。

  家世、名聲、財富、品行、相貌俱都列在紙上,加減分而來。

  當你認可這樣的標準,便意味著你將自己當作一個物件,有著明確的價值評判,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若沈青鸞認可這樣的準則,當初就不會在香山上以毀掉一個死者屍身的代價,去救一個似乎沒有什麼價值可言的嬰兒。

  可她卻那麼做了,而君呈松,也和她有著一樣的想法。

  那夜,君呈松來謝她,其實她心中又何嘗不震動。

  這世上竟會有一個人,和她的思想全然一致,那一瞬,她居然生出,她不是在這世上獨行的激動。

  自然了,這些話並非可以對陳芳宣之於口的。

  她壓下心中感慨,不疾不徐笑道:「就以你父兄來說,五年前他們不過是軍中小兵,若是按門戶來娶親,彼時或許只能和農戶寒門議親。

  可如今五年過去,陳家已位列伯爵,便也可以和官宦之女議親。人若一意只顧著門當戶對,殊不知滄海桑田都會巨變,人又怎麼會一成不變呢?

  若他日地位巨變顛倒,那成婚時許下的白首之約可還作數?」

  人一生下來,總會為自己規劃一條最理想的路徑,而後一步一個腳印,往那目標上走過去,希冀不會有任何偏差。

  卻恰恰忘了人生最美妙的便是那些未定之事。

  而今,君呈松想與她攜手,去闖那些未定的可能,和她分享那些未知的精彩。

  所以她也願意回握他的手。

  她說的話太過驚世駭俗,陳芳怔愣了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過了會才後知後覺道:「沈姐姐,那若是你找夫君,你要找什麼樣的男子?」

  沈青鸞微微一笑,卻是不客氣地掐了下她的臉。

  「你才幾歲大成日便說找什麼夫君,若是你有看上的何必如此彎彎繞繞,只管說了來,若我能出力必是不敢推辭的。」

  陳芳叫她鬧了個大紅臉,捂住臉跺腳,「哎呀,說什麼呢,我哪裡看上誰了,我不理你了!」

  說著便羞羞答答地跑了出去。

  沈青鸞含笑看著她的背影,世上最可愛的,莫過於過年時摁不住的豬,和害羞的小姑娘。

  忠勤伯夫人沒在宮中待多久,不過半個時辰便起身告辭。

  太后也沒多留,只客套道:「日後多來宮中坐坐,陪哀家說說話。」

  忠勤伯夫人忙應著是。

  等她們走了,太后才面無表情叫來黃公公,「方才陳家姑娘和沈青鸞說了些什麼?」

  黃公公沒有絲毫異色,「陳姑娘和沈姑娘說起京都近日關於鎮遠侯的傳聞,都是小姑娘,只能說這些樂子了。」

  太后皺眉,心中不解。

  忠勤伯府大費周章入宮,見沈青鸞一面就說這些八卦?

  現如今的小姑娘腦袋瓜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太后雖是不敢置信,卻也不得不信,又問道:「今日哀家要留沈青鸞在宮中多住些日子,她有什麼反應?」

  黃公公斟酌著語氣,「沈姑娘並未說什麼,想來能夠在慈昭殿陪著太后,她也是十分榮幸。」

  太后眸光陡然一利,射到黃公公臉上。

  她積威多年,黃公公險些沒撐住,雙腿都開始發軟打顫,下意識就要下跪認罪。

  叫他硬生生咬唇,忍住將一切和盤托出的衝動,躬身道:

  「十來歲的姑娘家,能為太后做事,只有怕自己做不好,沒有不盡興的。」

  太后沉沉地打量著他,直將黃公公看得渾身衣衫濕了個徹底,才收回視線。

  「倒是很少聽你幫別人說話。」

  黃公公心中一提,連忙跪下。

  不過很快就收斂了心神。

  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亂了方寸。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這個位置,可千萬不能一時疏漏失去一切!

  定了定神,黃公公才訕笑著道:「奴才是太后娘娘的狗,自然是娘娘說什麼奴才就做什麼。這會太后娘娘雖然氣沈姑娘不識抬舉,可也就這麼一時半會。

  奴才知道太后娘娘對沈姑娘的詩文才華都很是欣賞,若奴才這會順著太后娘娘將沈姑娘貶上一頓,太后心裡是暢快了,可日後呢?

  和沈姑娘關係僵了惹得她一個年輕不懂事的姑娘記恨,傳出去還不是讓太后您的名聲有瑕,那奴才可就是罪該萬死了。」

  太后目光仍舊盯著他的臉,仿佛要看穿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話。

  好在,片刻後太后忽然笑了起來,「哀家就知道,你和楊嬤嬤那個眼皮子淺的不一樣。」

  她長嘆口氣悠悠道:「其實哀家也不願意為難沈青鸞,只是有的驢,你若不抽她就只會原地轉圈,非得重重給她一鞭,她才會健步如飛。」

  黃公公訕笑著應是,只道一定勸著沈青鸞好生替太后寫傳。

  太后便也沒再多說,宮裡頭萬聖節快到了,今年是皇帝四十整壽,辦的要格外隆重些。

  加上萬貴妃被皇帝厭棄了,皇后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操辦起萬壽節時更是大張旗鼓,恨不能把整個國庫都掏出來,好讓她這個皇后也風光一回。

  為此,太后也不免費了許多心思,加上她有意晾著沈青鸞好讓她知道輕重,因此足足過了半個多月都沒有召見她。

  若是換了別的貴女,在陌生的地方被位高權重的人如此冷落,加上宮中的下人見風使舵必然也要叫她吃排頭。

  如此一連串的打擊下來,便是再怎麼心高氣傲也只有俯首帖耳的下場。

  可惜,沈青鸞不是尋常貴女。

  不說她活了兩世,心性遠非普通的十九歲女子能比。

  就說她籠絡住了黃公公,就算太后有意教訓她,她依然日子愜意得很。

  太后的冷落反倒讓她少了許多煩擾,等到了太后終於想起來要召見她的時候,她氣色怡人面色紅潤,看起來過得好極了。

  只一個照面就將太后氣得心裡發堵,沒好氣道:「這段時日你倒是過得如意。」

  沈青鸞裝出一副靦腆的笑,「太后鳳凰祥和之氣籠罩,臣女格外舒泰。」

  太后臉沉得不能再沉,卻也不好說什麼,只沒好氣道:「既然舒泰,那傳記寫的如何,總不會還和之前一樣乏善可陳吧。」

  沈青鸞悠悠地撲閃著眼睛,「太后娘娘生平順遂安康,為天下女子追崇渴慕,怎麼會乏善可陳?」

  太后又被氣了一下,居然被氣笑了。

  「好,好,好!倒是個伶牙俐齒的,你既然不明白,就回去好生想一想,哪天明白了,哪天再來和哀家請辭!」

  沈青鸞聞言也不惱,就這麼氣定神閒地看著她,「臣女遵命。」

  太后一陣心梗,卻也拿她沒有辦法,難不成能押著她,捉著她的手去寫嗎?

  就這麼氣悶著,好歹到了萬聖節這一天,太后見著滿宮人喜氣洋洋的臉,終究是將那些不快拋在腦後,樂呵呵道:

  「今兒個都打起精神來,將差事辦好,皇帝高興,哀家重重有賞。」

  黃公公見著她神色輕快,方才敢湊上去輕聲道:

  「太后娘娘,沈姑娘的父母遞了帖子進來,說今日是萬聖節,想闔家去陛下面前磕頭祝壽,請太后娘娘恩准。」

  太后臉上的笑意一滯,將手收回身前,「是誰讓你來傳話的。」

  這話就是怪罪的意思了。

  黃公公低垂著頭不敢看她,訕訕道:「沈家族中的二老爺負責籌備這次萬壽節前朝宴請之事,他派人來傳話,奴才不敢不應。」

  太后心中一陣無名火怒躥。

  一個小小的臣女,居然敢數次無視輕慢她,今日還敢拿著皇帝的壽辰在她面前來作怪生事,她當真是太好性了!

  「你去告訴沈青鸞,說她父母要接她去赴宴。」太后面無表情,語氣隱帶殺意。

  「只是說清楚,她若一門心思要得罪哀家,就算再怎麼有才華,哀家也容不得她。」

  黃公公欲言又止,終究沒有再勸。

  今日他為沈家遞話,已經是冒了極大的風險。

  他雖感激沈青鸞,卻也還是會衡量己身。

  「奴才這就去傳話。」

  話遞到沈青鸞面前,她只溫和笑道:「請您去回稟太后,大周以孝治國,青鸞不敢違背父母之命。」

  見黃公公面上的苦笑,沈青鸞又道:「不敢讓公公為難,這件事絕不會牽連到您,您放心就是。」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