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世界觀都重塑了

2024-10-07 19:15:45 作者: 文心滴露

  「原來,世間也有女子,不是將孩子視為工具和負擔,而是將他視為重渝性命的珍寶。」

  君呈松的聲音里,滿是艱澀,卻又夾雜著釋懷。

  艱澀於得到這樣珍視的人並非他自己。

  

  釋懷於,被這樣對待並非是因為他生來就該得到這樣的命運,一切只是陸氏和他母親加諸在他身上的苦難而已。

  可他母親已經死了,陸氏也如紙老虎,再也蹦躂不起來。

  往後,這樣的苦難不會再有。

  君呈松,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他定定地看著沈青鸞,心口是前所未有的激盪。

  「你要我救他之時,早就已經知道會因此而飽受非議,對不對?」

  沈青鸞沒有否認。

  事實上,她今夜說的話,實在太少了。

  全然不符合她以往好為人師的性子。

  君呈松並未察覺到這一點,他這會已經深深沉浸入從未有過的傾訴之中。

  「朱少夫人為了自己的孩子連命都能不要,而你為了一個陌生的生命,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他頓了頓,緩慢而艱澀道:「原來我的出生不是罪過,原來我只是沒有遇到你……」

  他的話很亂,很沒有頭緒。

  可沈青鸞卻一瞬間就懂了。

  原來他的強勢、狠辣,皆是源自於對自己出生的負罪感。

  就像一個裝腔作勢的小孩,握著砍刀保護惶惶不安的自己。

  而他偶爾一瞬露出的脆弱和彷徨,都在那一封封書信之中呈現。

  自己是他唯一的傾訴者。

  「青鸞,」君呈松艱難卻釋然地看著她,一字一頓:

  「我真的知錯了,你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孩子,尚且能以聲名為代價挽救他的性命,而我卻因為一時的偏見將你推入君家這個深坑。

  我錯在不止是毀了你的未來,我……我沒有資格決定你的命運。」

  說著,他深深地垂下頭,仿佛一隻因為被拋棄的,格外可憐的小狗。

  沈青鸞深深地看著他,久久沒有開口。

  不,或許是有些事,不必言說,兩人也都能明白。

  君呈松負荊請罪的確是對了,蓋因他清楚沈青鸞並非度量狹小之人。

  對待陌生人她都能心軟施以援手,對待自己,她只會更加寬宏。

  而沈青鸞果然也沒有讓他失望,沉默許久後,終於緩緩開口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沈青鸞緩緩起身,在君呈松期待,緊張的視線中,走到他面前。

  居高臨下的俯視,宛若神祗佛光。

  「既然你已經知道生命之可貴,日後就該更加真愛自身。」

  她將君呈松輕輕地扶起,燈光流轉間,見得他身上布滿著大大小小新舊交疊的傷疤,心中不免更加憐惜。

  「往事不必再提,日後更加珍重便是。」

  「青鸞。」

  君呈鬆喉結滾動,眼底溢著萬般情誼洶湧。

  沈青鸞的手一觸即分,視線也很快瞥了去別的地方。

  退開腳步後緩緩轉身,「日後不要再這樣喚我,我如今和君家毫無干係,日後,我只有沈家女兒這一個身份。」

  「而沈家女兒,」沈青鸞遙遙望著窗戶外的一輪明月,低沉而堅定道:

  「永遠不會再和鎮遠侯府有什麼牽扯。」

  身後君呈松愕然抬頭,臉上滿是空茫。

  他還以為沈青鸞對他態度轉變,是願意接受的意思。

  「我不同意。」

  他下意識地嚷了一句。

  沈青鸞驟然回身,蹙眉看他,「小聲些,你要將所有人都喊過來嗎?」

  君呈松就這麼直直衝到她面前,身上熱氣灼熱如火,將沈青鸞周身的空氣席捲而空。

  「我不同意,你若是不願和鎮遠侯府有牽扯,大不了,我做你的外室就是了。」

  他身子高大,說出來的話卻格外委屈,讓沈青鸞只覺面紅耳赤。

  還有,這是什麼渾話!他也能面無表情地說出來,有沒有羞恥心?

  沈青鸞視線慌亂地四處亂掃,硬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位置來擱置,最終只得虛虛垂下,勉強落在他褲腰帶處。

  ……

  好像也不合適。

  沈青鸞強忍著臉熱道:「你不同意又如何,男女之事並非一廂情願就能決定。」

  君呈松就這麼居高臨下地盯著她,好似她和沈青鸞之間的地位在一瞬間顛倒了一般。

  「我當然不是一廂情願。」

  君呈松聲音里透著忍不住的雀躍,「你既然說了原諒我,就不能再以往日的恩怨對我有隔閡。」

  「那又如何,」沈青鸞忍不住反駁,「我不怪你,也不代表我非得喜歡你。」

  君呈松眼神幽深了起來,「你不喜歡我,那你給我寫那麼多信。」

  沈青鸞:……

  她承認,她只是好為人師了那麼一點點,喜歡賣弄了那麼一點點。

  她絕不承認對上君呈松好奇而求知的眼神,她總是忍不住多說一點點,再多一點點……

  沈青鸞抿緊了唇沒有答話。

  君呈松語氣便又得意了起來,「再說了,不嫁給我,你還能嫁給誰?」

  沈青鸞怒道:「我不會再嫁。」

  君呈松接得極快:「所以我說了,我不要名分也可以。」

  沈青鸞:……

  怎麼就說不清了?

  不對,怎麼就說到嫁與不嫁了?

  沈青鸞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倏然冷了下來。

  「你不是來負荊請罪的嗎?還是借著負荊請罪的由頭深夜來輕薄於我的?」

  她冷臉的時候,是很能唬人的。

  至少君呈松就習慣性地被唬住了,沒忍住縮了一下脖子,往後退了幾步。

  沈青鸞這才覺得空氣沒那麼憋悶,站直了身子,黑白分明的眸子泛著瑩潤的冷光。

  「滾。」

  她算是看明白了,對著君呈松,你若是露出一絲破綻,他便會立刻如嗅到肉味的狗兒一般啃咬上來。

  非得無堅不摧,才能讓他退避三舍。

  所以沈青鸞只得讓自己的眼神一冷再冷,緊盯著君呈松,看著他一步步遲疑著,緩緩往外退開。

  就在他徹底退到門口,下一步就是離開之時,他忽然飛快地看了沈青鸞一眼。

  「隨你怎麼說,我只一句,你若要嫁人,這輩子,下輩子都只能嫁我一個。」

  說完,大步離去。

  背影之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和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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