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你我皆非聖人

2024-10-07 19:14:42 作者: 文心滴露

  「侯爺既然一意孤行,又何必與我說這許多?」

  她的聲音冷得君呈松心肝兒都在打顫。

  他知道,這會子,她是徹底厭惡自己了。

  「我是一意孤行。」

  委屈難受的情緒填充著整個胸腔,嘴角漸漸下拉,形成一抹不好看的弧線。

  「就算你厭惡嫌棄,我也不會改變主意。」

  他緊緊盯著沈青鸞的背影,也就不知道,原本竭力控制著神情的沈青鸞聽到這句話,臉色忽然就變得蒼白。

  

  她往前跨了兩步,離君呈松更遠些之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隨意胡亂地說了句:

  「侯爺自己的事情,與我無干。」

  便倉惶地躲回了沈府。

  君呈松失落難受地看著緊閉的府門,一時間居然沒發現,素來禮數周全的沈青鸞,這會居然如此失禮。

  既未長篇大論將他駁斥得開不了口,也未就這兩次出手相助向他道謝。

  事實上,沈青鸞這會,大腦一團亂麻。

  幾乎是憑著本能走回屋子裡,身子一沉,重重坐在美人榻上。

  搖曳的燭光仿佛成了視線唯一的焦點。

  厭惡嫌棄?

  若是以往,她或許還有底氣厭惡他的冷漠高傲和以勢壓人。

  可如今,她早就變了。

  她對君呈松的那一番指責和勸誡,何嘗不是在自我指責、自我反省。

  她想堅守本心和原則地活,可別人卻未必如此。

  捧高踩低如何?市儈阿諛又如何?

  若想活得自由,想讓家人不再受委屈,就得拿一部分本性來換!

  沒得一面自命清高,一面又怨恨天道不公!

  她願意的。

  甚至早就已經在做了。

  可是,她畢竟也是女子。

  她也想,在某一個人面前維護自己的形象,讓往日的高尚、清澈、堅韌、美德流芳不要褪色。

  正如她曾經在一封封書信之中曾經闡述的,寬闊而宏大的品德和抱負。

  而不是如今這樣,為了某個目的,心狠手辣、卑鄙算計。

  所以,她才刻意說出那樣難聽的話。

  若是第一次說,是因為對君呈松心底有怨故意刺激他。

  那麼方才說出口,就是為了在他傷疤之上再扎一針,讓他更覺刺骨之痛。

  畢竟,只有痛得多了,才會下意識遠離自己,不敢再觸碰。

  可為什麼?

  為什麼一個脾氣如此暴躁的男人,甚至說得上冷漠狠厲的男人,會一次又一次朝著讓他痛苦的人靠近?

  燭光躍動,雖是小小的火花,卻能驅散深重的夜。

  沈青鸞側伏著趴在小几之上,本以為今夜會煩躁難眠。

  卻沒想到,不知不覺間竟然沉沉睡了過去。

  翌日,沈青鸞是被肩膀一陣陣的酸痛給喚醒的。

  醒過神來,肩膀上薄被滑落,她這才發現,自己竟就這樣在美人榻上趴了一夜。

  門外,翠翠應聲而入,吧嗒吧嗒道:「姑娘昨夜就這麼睡了,也不喊奴婢伺候。

  奴婢半夜不放心進來一看,姑娘睡得可沉了,喊都喊不醒。自打成婚後姑娘可沒睡得這樣香過,奴婢索性不喊您了。」

  沈青鸞糊裡糊塗任她伺候著,慢了半拍才恍然。

  是了,昨夜自己,的確是難得的一通好眠。

  踏實、安心、溫暖。

  只這些感受到底從何而來,她卻不願深思了。

  「對了。」翠翠聲音忽然頓了頓,拿眼睛去瞄沈青鸞的臉。

  「方才聽了個消息,跟鎮遠侯府有關的,不知道姑娘聽是不聽。」

  沈青鸞坦然自若地接著漱口,直到將臉擦拭乾淨,才淡淡道:「說吧。」

  翠翠眉眼裡帶了絲興奮:「奴婢聽說杜姨娘昨夜落胎了。」

  沈青鸞動作一頓,只是很快又接著擦起手來。

  杜綿綿落胎,此事,她早有預料。

  畢竟前世,杜綿綿肚子裡的孩子就沒留住。

  這次,她在陸氏的壽宴上借著玉清道長的嘴,公開挑明杜綿綿肚子裡的孩子月份不對。

  雖然君鴻白為著臉面硬生生認下這個孩子,可不代表他真會戴上這頂綠帽子。

  杜綿綿肚子裡的孩子,是決計不會真的降生的。

  此前她還在奇怪,鎮遠侯府為何這麼久都沒有動靜,竟就這麼好生養著杜綿綿了。

  也是昨日方才明白,原是留狗急跳牆的杜綿綿在侯府生事,好讓她心軟而已。

  真可笑,這一幫人,還真將她當成佛陀在世,聖母在生了。

  沈青鸞唇畔勾起一抹譏嘲。

  可是想起另一個將她高高奉起,視若神明的男人。

  那抹笑忽然就消失無蹤。

  直到這會,她忽然生出一個讓她極為難受的念頭。

  她譴責君呈松自私冷漠,犧牲她的婚姻。

  事實上,她不也是這麼自私的一個人嗎?

  甚至她比君呈松更加自私醜陋,蓋因君呈松是在山林間、戰場廝殺間長大。

  而她,卻是有著沈氏族人和父母的關愛和教養下長大。

  孰人更高尚,孰人更卑鄙,一看便知。

  這般想著,她整個人都低落了起來,淡淡道:「杜綿綿落胎,然後呢?」

  翠翠沒覺出她的情緒,仍舊抿著笑:

  「奴婢聽說杜姨娘哭了一整夜,眼睛都要哭瞎了,君家的人嫌煩,直接將她住的院子封了起來。這回,她是再也蹦躂不起來了。」

  沈青鸞漫不經心地斟了杯茶。

  再也蹦躂不起來?

  未必吧。

  杜綿綿此人,急功近利,膚淺張揚。

  君鴻白若是對她多幾分了解,就能看出她懷孕之後的種種行徑,和她往日的做派大相逕庭。

  瞧著像是,刻意在按捺著什麼一般。

  再者說,以她無利不起早的性子,肚子裡懷了個定時炸彈,很有可能讓她死無葬身之地,她該早早地將這個孩子處理掉才是。

  可前世,這個孩子是五六個月時才落下。

  今生,杜綿綿更是當場被拆穿之後,仍舊試圖護著這個孩子。

  她這個孩子,定然大有來頭。

  所以,若覺得杜綿綿自此再也蹦躂不起來,應當是小看她了。

  沈青鸞喝了口熱茶,方覺腦子裡那些消沉的思緒都飛了開,人也精神了幾分。

  「上次見著杜綿綿身邊那個丫鬟,叫鴛兒的,很是忠心。這回,想是一起關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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