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自找沒趣

2024-10-07 19:11:45 作者: 文心滴露

  君鴻白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出了什麼問題,要不然,薛隱說的話他怎麼聽不懂呢?

  什麼還錢?

  君鴻白機械地接過那疊紙,呆滯地翻動。

  賣身契?

  杜家老爺和夫人都成了最下等的賤奴?

  也就是說,杜綿綿肚子裡的孩子連原本的下賤商人之子都不是了,反倒有著最下賤的奴僕的血脈?

  這樣一個孩子要留在君家?那豈不是成了他最大的恥辱!

  「大爺幹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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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隱大驚小怪地將那疊紙從君鴻白手中抽了出來,「你就算不認帳,也不該當著眾人的面毀屍滅跡啊。」

  「我沒有……」君鴻白想解釋,卻被薛隱輕飄飄地蓋過。

  「好好好,您沒有沒有,是我看錯了。」

  這話聽起來像是欲蓋彌彰,薛隱卻不讓君鴻白接著解釋,「那大爺準備何時還錢給侯爺?

  我們侯爺家大業大,可都是刀口舔血拼出來的,不比大爺有祖宗庇護手頭鬆快。」

  這話雖是恭維,卻像是大巴掌將君鴻白的臉扇得幾乎紅腫,不留任何餘地。

  頂著府中奴僕紛雜譏嘲的眼神,君鴻白只覺羞憤得恨不能當眾化一條青煙飄走。

  只可惜,飄不走。

  君鴻白忍著羞憤,「我會還的。」

  「什麼時候!」薛隱分毫不讓。

  君鴻白嘴巴發苦,躊躇猶豫了半刻,直到下人們都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他才氣短道:「七日……」

  「好,那就七日!」薛隱一錘定音,「五千三百兩,七日之內請大爺如數還來。」

  君鴻白又是一陣張口結舌。

  五千三百兩?

  他從哪湊出這麼多銀子。

  他方才想說的明明是七日後還杜老爺和杜夫人的賣身銀子,至於其他的賤奴,全都發賣出去,或是退還給官府不就是了?

  五千三百兩買一幫奴僕,還都是沒什麼用的賤奴,簡直是世界上最不划算的一筆生意!

  只再怎麼不划算,有薛隱這句話,顧忌著他背後的君呈松,君鴻白也只得捏著鼻子認下。

  當下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十萬分的笑,「好,七天,就七天。」

  薛隱看了看侯府的下人,又道:「你們都聽見了,侯爺久不在府中,七日後得了五千三百兩,零頭便拿出來給大傢伙做打賞,也算是謝過諸位替侯爺守著這座宅子。」

  府裡頭的下人頓時熱鬧起來。

  「多謝侯爺多謝侯爺,小的每天都給侯爺燒香,菩薩保佑侯爺長命百歲。」

  「侯爺大好人哪!」

  君鴻白險些將牙根咬碎。

  君呈松這個小雜種,居然拿他的銀子來收買府中的人心。

  這些日子,因為他回府,府裡頭的下人已經是逐漸開始怠慢,大有捧高踩低追捧二房之勢。

  如今二房又來這一手,他已經可以預見,日後大房在府中只會越發地位低下。

  若繼續這樣,日後他還怎麼抬得起頭。

  還有倩兒,她的生母杜氏如今已經占了賤奴的名頭,身份上天然就比別的貴女低一頭。

  而嫁妝本是指著公中多出些力貼補,日後好高嫁一頭。

  如今看來,莫說從公中出嫁妝,就是在府中立足都難!

  難道要他將倩兒隨意嫁個窮秀才潦倒一生?

  不!那可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女兒。

  君鴻白心中一團亂麻,那頭薛隱將話說完,便帶人要走。

  臨走前,看著怔忪茫然的君鴻白,又好心提醒了一句,「對了,侯爺說他舍了臉面托人饒這些賤奴一命,又開恩准許他們住在府上,卻不代表侯爺願意原諒他們狼心狗肺的行徑。

  所以,他們在府中衣食住行一應開銷都由大房自己供養,萬不可用公中的帳。」

  君鴻白又捏緊了拳頭,雙目噴著火花怒視薛隱。

  然薛隱只給他留了一個不甚在意的笑,和一地吵吵嚷嚷的杜家人,就揚長而去。

  一夥麟甲衛隨著薛隱離開,大房原本緊繃窒息的氣氛頓時一松。

  杜老爺,不,現在該是罪人杜康,一個嚎啕大哭就撲倒在地上:

  「我的女婿啊!我冤啊!哪有什麼私相授受,哪有什麼殺人奪方,我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

  都是姓沈的一家人故意構陷,竟害得我們杜家,家——破——人——亡哪!」

  最後幾個字,他哭得抑揚頓挫,活似戲曲兒一般愣生生往人腦仁里鑽。

  沈青鸞就站在院外的九曲迴廊之下,仿若事不關己一般看著這滑稽的一幕。

  君呈松站在她身後,語氣難掩得意:「沈青鸞,你瞧你自詡聰明,居然選了一個這樣的夫君,好賴忠奸都分不清。」

  沈青鸞不置可否。

  杜家人進府動靜鬧得這樣大,她怎會不知情。

  只是知情是一回事,關心又是另一回事。

  杜家人的下落跟她所謀之事並無關係,所以她不為所動。

  若不是這個鎮遠侯奇奇怪怪地刻意相邀,她壓根不會出現,免得這些人拙劣的演技污了她的眼睛。

  可惜君呈松不知內情,看她這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只以為她是太過在乎心中難過的緣故。

  當下又冷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女人最怕就是一條道走到底。」

  沈青鸞垂下眼眸。

  君呈松這番話似乎有些不符合他的身份。

  不過想起前世他凶神惡煞說出的那些難聽卻出於好意的話,沈青鸞並未懷疑他的用心,只以為這人是太過耿直之故。

  不過她心中雖有思量,卻並無滿大街昭告天下的習慣。

  這會見他還要開口,沈青鸞直接打斷他的話,「多謝二叔關心,不過男人情長忠厚,也有其好處,我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選錯路。」

  君呈松初聽二叔這個稱呼,只覺胸口處又被扎了一箭。

  他和君鴻白關係本就不親近,跟沈青鸞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毫無親眷關係。

  口口聲聲稱他二叔,簡直沒禮貌!

  而後聽她話語之中維護君鴻白,更覺喉嚨口一口老血,堵得他就要喘不過氣。

  「你!這種便宜貨你也當成寶貝一樣捧著,你就那麼缺男人?」

  這話就有些不太禮貌了。

  沈青鸞側頭,平淡無波地瞟了他一眼,成功地讓他將後半句污言穢語吞回肚子裡。

  「我缺不缺男人,跟你何干?」

  沈青鸞面無表情,「鎮遠侯若有話不妨直說,誠如你所說,我並不缺男人。所以不會因你一個關係不怎麼親近的男人開口,就將你這些糊塗潦倒的話當成聖旨一般揣摩思索。

  自然了,若你學不會好生說話,不如再去念幾本書,等多識得了幾個字再來與我論話。

  不必學得如我沈家人一般出口成章,只需有你口中那便宜貨的三分口才,便已是夠用了。」

  沈青衣,不,沈青鸞在君呈松面前一直是風趣幽默、體貼善談之人。

  哪怕最後一次見面時對他冷言冷語,卻也極盡風度禮儀,讓人只覺內疚無措,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惱怒。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君呈松面前露出口舌如刀、鋒芒畢露的模樣。

  君呈松立刻就漲紅了臉。

  沒了大把鬍子的遮掩,他的心情暴露得很徹底,這一認知更讓他覺得無地自容。

  幸好沈青鸞沒有關心他的心思,冷漠地瞥開了眼,再度投到遠處的君鴻白處,「鎮遠侯若無旁的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她不等君呈松再說什麼,徑直入了院子。

  這一回,她長驅直入,無人敢攔。

  「夫人,你來得正好!」

  君鴻白這一聲夫人如蒙大赦,喊得十足情動,君呈松聽在耳中,胸口處盈滿的怒火幾乎要炸開。

  他捏著拳頭在原處站了片刻,終是某一個不可言說的念頭占了上風,提步也跟了進去。

  那頭君鴻白親親熱熱地拉著沈青鸞的手臂,滿臉地情真意切:

  「夫人,二叔將杜家人從府衙救了出來,如今這些人在府中該如何安置,還請夫人拿個主意。」

  沈青鸞眉頭跳了跳,生出一種調轉腳步離開的衝動。

  只餘光處瞥到背後一個高大男子的身影慢慢靠近,她蹙了蹙眉。

  若是就這麼撒手就走,豈不是讓君呈松看了笑話?

  她還未答話,杜康和杜夫人聞言就變了臉色,「女婿這話怎麼說的?

  沈家害我們至此說是深仇大恨也不為過,你不打殺了沈青鸞替我們出氣,居然還要她來安頓我們!」

  沈青鸞眉目未動,只冷淡而嬌矜地瞟了一眼君鴻白。

  大有他自己惹出的事情,自己擺平的意味。

  君鴻白不免又感懷了一番。

  以前的沈青鸞,對他是多麼的體貼。

  所有讓他為難的事,沈青鸞都會提前替他擋在他還未觸碰到之前。

  如今,到底是自己錯過了。

  君鴻白斂下神情中的自嘲,擋在杜康和沈青鸞之間,「杜老爺,不,如今該叫你杜康了。」

  杜康還未發現,當他的賣身契落在君鴻白手中那一刻,君鴻白眼中一直有的對他的尊重,就已經蕩然無存。

  這會還願意與他好好說話,不過是念著往日的情分。

  更何況,如今杜家已經不能依靠,君鴻白若要兒女都有個好前程,就絕不能去掉沈家這個助力。

  杜康若看不明白這一點,只能是自取其辱。

  「我願意救你們一命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並非因為你們無罪無辜的緣故。

  若你們再口口聲聲污衊我的夫人,污衊沈家,這舊情不念也罷。」

  杜康動作一僵,抬頭,神情幾欲龜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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