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棺項目

2024-10-07 18:34:37 作者: 自我西郊

  祝家祖上出身清流官宦,然而改朝換代的時候舉家流亡。

  祝景嵐的爺爺大手一揮用僅有的財產投入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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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在商賈和官閥之間轉圜,藉由當時的戰爭和動亂,迅速聚斂財富。

  同時資助學生海外求學,曲線救國,成為有名的仁商的同時還購置武裝抵禦外敵。

  逸聞不少,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祝家傾家蕩產保留上萬件文物,和平之後盡數捐獻國家的壯舉。

  若非祝景嵐的爺爺高瞻遠矚,祝家不會在政商兩界都有些面子。

  隨後祝家拒絕了政府的答謝,做起了文玩古董行業的生意,但誰也不敢小看其影響力。

  反觀林凱風當年卻是個白手起家的愣頭小子,祝家千金毅然決然嫁給一窮二白的林凱風,這在當年也是引起了不少爭議。

  流言無非是說林凱風上趕著當贅婿罷了。

  然而祝家卻直言不會給林凱風和祝景嵐任何支持,林凱風轉頭創立『林氏』,後瞅准商機迅速壘起了高樓。

  等所有人真的意識到林家已經是龐然大物了之後,調侃林凱風當『贅婿』的說辭才漸漸少了。

  但是稍微清楚的人都知道,在祝家面前,林氏不過是個有些錢的暴發戶罷了。

  祝家傳承下來的底蘊人脈不是林氏幾十年就能趕上的。

  正當所有人看祝家後繼無人的時候,祝景嵐轉手將小兒子送進了文物保護與修復專業。

  表面上大兒子繼承林氏,小兒子繼承祝家,十分公平,但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極度偏愛罷了。

  林凱風自然知道他在鬧什麼,嘆息一口氣:「我們只有你了,青松懂事點。」

  林青松哼笑一聲,又是這句話,林青松永遠都是林雪棣的備選。

  「我是你們的工具是嗎?」林青松幾乎是從牙縫裡面擠出來的字,卻抬頭看向了站在二樓、一臉漠然看著她的祝景嵐。

  林凱風看了一眼祝景嵐,林雪棣死後祝家的生意一落千丈,原本他是早就想要交給林青松的。

  但是祝景嵐卻咬死不肯簽字。

  當年股權簽字前夜,祝景嵐狀若瘋魔地摔了一地的玻璃,看著林青松像是看仇人:「我不允許其他人來拿走雪棣的東西!」

  對於祝景嵐來說,林青松被草草地歸為了『其他人』一類,她最愛的兒子死了,祝家的家產都是他的遺物,就連林凱風也不能插手,更不用說是林青松。

  她牢牢維繫著她唯一的念想,儘管已經精疲力盡,也不願意鬆開手,完全忘了她還有另外一個兒子。

  當年能憑藉一己之力將林雪棣的祝家產業掌握在手裡的女人此時面無表情地看著樓下自己的另外一個兒子。

  「今晚就簽字。」祝景嵐的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林青松眸色微黯:「你是真心想把祝家的產業留給我,還是因為現在的祝家必須要一個鐵血手腕的領導者幫你們疏通向上的關係?」

  這下不只是林凱風,就連祝景嵐也都臉色一變。

  林青松從來沒有接觸過祝家的生意,卻能精準嗅出祝家現在面臨的困境。

  祝家之所以能屹立不倒,除了最開始傾家蕩產保留國家文物之外,還因為有遍布全國的各個文化產業。

  不只是當初捐贈的文物,祝家歷經數代累積下來的財富也是很可觀的一筆數字,而其中尤其珍貴的是歷代家主積攢的文物。

  雖然歷經戰亂後又捐贈不少,但是底蘊尚存。

  憑藉這些迅速盤踞了文玩古董一整個圈子,但林雪棣的死讓祝家的產業陷入了一時的動盪。

  所以祝家急需要一個全新的領導者來站穩腳跟。

  「你是雪棣的哥哥。」祝景嵐輕飄飄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雪棣的哥哥……」林青松哼笑,「我沒有其他的身份了是嗎?」

  祝景嵐一愣,顯然沒有想到林青松竟然會這樣反駁他。

  見她愣住,林青松自嘲地笑了,扯了扯領帶,讓自己微微鬆了一口氣。

  林雪棣離世之後,林青松像是突然消失在祝景嵐的視線里,他不再是她的兒子『林青松』。

  他變成了一個符號『林雪棣的哥哥』。

  就連現在要他接手祝家也不是因為林青松是她的兒子,只是因為雪棣死了,而他是林雪棣的哥哥。

  林雪棣的死把林青松極力偽裝的太平撕得粉碎,他看清了裂痕背後是林凱風和祝景嵐對林雪棣無私的愛。

  也終於接受哪怕是林雪棣死了,在父母眼中自己也依舊比不上他的事實。

  林青松曾經試圖和他們和解,但是現在他不想要了。

  「我會接手。」林青松知道現在接手祝家的產業,與他自己肯定是有益無害。

  祝景嵐準備得很齊全,並非一時興起扔給林青松。

  林青松簽署一份份的股權讓渡協議和財產贈與協議。

  古董交接都有自有流程,林青松看著古董經紀人一項項地向他展示祝家名下的古董,從前明的官窯青花到民國的蕾絲手鐲應有盡有。

  對於一般人來說屬於是天降橫財,但林青松臉上毫無喜悅之感,這些原本都是祝景嵐留給林雪棣的。

  只有親眼目睹才知道祝家留下來的東西到底是有多麼豐厚。

  經紀人見林青松神情不對也不敢問,連忙從保險柜裡面捧出一個木盒:「這是您母親珍藏的一套翡翠,總共價值超過一億,包括項鍊,手鐲和耳環。種水絕佳並無絲毫雜質,光澤透亮,顏色均勻……」

  林青松徑直拿起手鐲,這個鐲子是祝家的傳家之寶,林雪棣還在的時候,他連看都不能看一眼,如今倒是收入囊中了。

  他冷冷嗤笑一聲,隨後將手鐲毫不猶豫往經紀人懷中一扔。

  經紀人嚇得臉色一白,連忙伸手去接。

  「收好,剩下的和王助交接。」

  ……

  任自閒還沒有下班就接到了林青松的電話。

  「你在學校?我來接你。」

  任自閒拿著試驗漆畫贗品的手一頓,林青松的語氣並沒有多麼什麼異常的波動,但是任自閒卻敏銳地嗅到了一絲異常。

  「出什麼事了嗎?」這話一出不僅是林青松,就連任自閒自己也愣住了。

  她和林青松並不是這種可以毫不顧忌插足私事的關係。

  林青松突然鬆懈下來一笑:「我的乖學生任自閒,你出來吧,我在你們學校門口等你。」

  他其實隱約知道任自閒並不喜歡和別人接觸,和其他的情人比起來少了那份粘人勁兒。

  如果不是林青松去找她,大概率也是不會給他打電話發簡訊的。

  唯二兩次主動找他,一次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蓄意的引誘,第二次就是那天在咖啡廳遇見的。

  乖乖巧巧又身心都在他的身上,真是讓林青松愛憐得不行。

  言市已經到了寒冬的季節,街道上冷得像是被撒了一層鹽。

  任自閒出來得很快,原本林青松被祝家的糟心事搞得神思不定,見到任自閒的那一瞬間,繃緊的情緒出乎意料地有了一絲鬆動。

  任自閒帶著一身寒氣上車,手揣在口袋裡,一上車示意林青松伸手。

  一把暖和的糖炒栗子塞到了林青鬆手上,任自閒拉過安全帶:「剛剛路過食堂阿姨給的,還熱著呢。」

  沉甸甸的栗子放在手上,有了溫熱的對比,林青松才覺得自己手有這麼涼。

  車外是凜冽的寒風,而他在車裡握有一把只屬於他的栗子。

  任自閒不知道林青松怎麼了,但是她沒有輕易開口詢問,而是輕聲抱怨一樣地慢慢和他說今天學校裡面的事情,包括她攬下漆棺的項目。

  任自閒聲音好聽,又輕又脆帶著一些鼻音,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地訴說針對。

  林青松一邊聽她說話,一邊剝糖炒栗子。

  「所以最後我直接和他們說這件事不需要學院出手,我自己能搞定。」任自閒說完轉頭過來看他,像是尋求一些贊同。

  華光映照在她的眸色裡面,有些執拗又像是個求誇獎的小孩一樣鮮活。

  林青松笑得很輕,將一顆完整的栗子送到任自閒的嘴邊:「好學生,你做的很對,你只管去做,想做什麼都可以。」

  任自閒一聽用了些力一口咬在他的手指:「敷衍。」

  她的嘴裡含著栗子,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林青松扯出一張紙巾擦掉手上的碎屑:「我是認真的,你年輕氣盛,為了老師著想,出頭攬下這樣一件本來不該你出面的重大項目,我覺得這很好,勇氣可嘉。」

  任自閒眨了眨眼等他說後文:「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事情為什麼你的老師不接?難道只是因為技術上的困難嗎?箇中原因我大概也能猜出來,這件事於你的老師可能只是皮毛,但是對你來說就不一樣了。」

  任自閒知道林青松是什麼意思。

  莫文教授不接很大程度的原因是因為這根本就是費力不討好的項目,就算做好了也不過是耽誤自己實驗室的進度。

  但是任自閒不一樣,她如果冒尖出頭負責項目,到時候翻車了就不是名聲受損這麼簡單了。

  更加可能的是她將面臨處分退學的境況。

  「不過也有能立刻脫困的辦法。」林青松將栗子碎屑包好放進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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