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融合

  蘇朗是被羅恩拽回三十三號實驗室的，直到情況穩定之後，蘇朗才看清羅恩的臉。

  

  隨著「砰」的一聲，三十三號實驗室的大門被用力關上。

  所有人都驚魂未定，大口喘著氣。

  那墨色的霧擴散範圍有限，在三十三號實驗室內並沒有蔓延太多。

  隨著時間流逝，墨色的霧最終也散去了。

  蘇朗呆坐在原地，他緊緊地抓著旁邊的羅恩。

  「你看清了嗎？是我害死了他，對嗎？」

  當時蘇朗也處於驚慌之中，加上防輻射服的隔絕，導致他腳腕處的感覺並不是特別清晰，他只知道有什麼東西抓住了自己的腳腕，但卻無法判斷那究竟是人還是怪物的觸手……

  那一槍，他是朝著腳腕不遠處開的，但他不確定是擊中了怪物，還是擊中了隊友。

  「不是你，你沒有錯！」羅恩用力回握住蘇朗的手，斬釘截鐵地說道。

  蘇朗癱坐在實驗室的角落，將頭埋進臂彎里。

  顧崢銘此時已經完成人數清點，他的臉色有些頹然，就在二十三號實驗室大門被打開的這短短几分鐘內，他們失去了四個弟兄。

  這四個人被永遠地留在了二十三號實驗室里，雖然現在還無法判定他們死亡，但大家心裡都清楚那四個人已經是凶多吉少了。

  「剛才那是什麼東西？」顧崢銘看向蘇朗，除了顧宴之外，蘇朗是唯一跟天野山澗那群實驗員接觸過的人。

  蘇朗有些木然地抬起頭，他的視線掃過三十三號實驗室角落堆放的怪物屍體，腦海中突然閃現過天野山澗跟自己的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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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野山澗：「難道蘇先生就不好奇，所謂的生殖隔離究竟是真是假嗎？人有的時候就是會被自己的道德底線所束縛，覺得某些行為是違背常理、違背天倫的，所以才不敢嘗試。」

  蘇朗：「生殖隔離這件事情，早就已經有科學證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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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時候天野山澗問自己是否相信生殖隔離真的存在，當時自己毫不猶豫地反駁了他，說這事已經被科學證實過。

  直到現在蘇朗依舊堅持自己的看法，可他也記得，按照天野山澗的說法，那些跟他一樣毫無人性的祖輩們也進行過類似的試驗，但實驗的結果無非是再一次證明了生殖隔離的確存在。

  即便是到了今天，蘇朗仍舊可以肯定這個理論不會被打破。

  生殖隔離是客觀存在的事實，這是造物主定下的法則，沒有人能改變。

  可換個思路，如果天野山澗用的方法是融合呢？面前這個怪物就是最好的證明。

  天野山澗仍舊以人類為實驗對象的主體，但或許在實驗過程中他發現了人類軀體的局限性以及極限性，他想要突破這些禁錮，所以選擇了融合的方式……

  想到這裡，蘇朗的神色也不再迷茫。

  「烏賊！」蘇朗猛然開口說道。

  顧崢銘沒有理解蘇朗的意思，追問了一句「什麼？」

  「烏賊，也叫墨魚。它的體內含有墨囊，能夠噴出墨色的汁。這種墨汁不僅可以迷惑敵人，而且噴汁的過程也會給他的行動帶來助力。」蘇朗跟顧崢銘對話時是開了全員通訊的，因此大家也都聽得到蘇朗的推斷。

  在蘇朗說出那東西可能跟烏賊有關後，有一個隊員也小心翼翼地開口：「我的確摸到了像是吸盤的東西，滑膩膩的……」

  聽到這裡，蘇朗更加確信，用掌機調出相關信息。

  「烏賊頭頂長口，口腔內有角質額，能撕咬食物；頭頂的足內側密生吸盤，稱作腕；另有兩隻較長、活動自如的足，稱為觸腕；體表通常為黃色或淺褐色，並長有黑色條紋，體形與魷魚相比但更為橢圓；遇到強敵時會噴墨……」

  聽蘇朗說完，顧崢銘重重地拍了一下旁邊的實驗台：「他們是瘋了嗎？都在做什麼實驗？把人變成怪物難道就能解決眼下的危機？顧宴口口聲聲說他是在為理想賣命，這到底是什麼狗屁理想！」

  屋內的人噤若寒蟬，在清楚了那東西可能是什麼之後，大家的心中更加恐懼。

  觸手、吸盤……

  蘇朗想著這些，又將目光再一次投向不遠處的屍體。

  三十三號實驗室內的怪物也有這些特徵，但卻不能噴墨，攻擊力也不同……

  結合這些，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天野山澗並非在實驗人體內融合了一種動物？而是對多種動物進行了融合？而且在最近幾個實驗室內，他融合的動物應該大多與海洋生物有關。

  可為什麼會選擇烏賊呢？

  蘇朗斷開隊內通訊，轉而聯絡樊玥，將這邊的情況告知樊玥，樊玥的信息檢索及分析能力超於常人，僅僅是不到兩分鐘，樊玥就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烏賊是水中的變色能手，其體內聚集著數百萬個紅、黃、藍、黑等色素細胞，可以在一兩秒鐘內做出反應調整體內色素囊的大小來改變自身的顏色，以便適應環境，逃避敵害。」

  「很有可能天野山澗他們是想利用這一點，提高人體對環境的適應能力，因為極少有動物能夠做到在一兩秒內因環境變化而產生相應的體徵改變。」

  「與此同時，還有一點需要注意，因為穩定的結構肌紅蛋白是烏賊在深海生存的必要條件，烏賊熱衷於吃螃蟹、魚、貝類動物，甚至大王烏賊不惜與抹香鯨拼個你死我活，就是為了爭奪蝦青素資源。蝦青素是最強的抗氧化劑，是保證肌紅蛋白結構穩定而不被氧化的必要條件。」

  「其實不僅是生物，就連我們常吃的水果都逃脫不了被氧化的命運，因此如果真的能夠做到抗氧化，那對於生物生存是一個非常有利的條件。」

  「另外，烏賊殼含碳酸鈣、殼角質、粘液質、及少量氯化鈉、磷酸鈣、鎂鹽等。烏賊的墨汁含有一種粘多糖，實驗證實對小鼠有一定的抑癌作用。」

  「你應該也已經了解過，輻射很多時候都會誘發人體產生癌變，我想天野山澗也是考慮到這個因素，所以才把烏賊當作融入選項。」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烏賊擁有三個心臟。這些心臟各自承擔不同的功能：一個心臟負責將血液從身體的中央泵送到鰓，以便進行氧氣交換；另一個心臟將氧氣豐富的血液泵回到身體的中央，以便分配到其他器官；還有一個心臟負責將血液泵送到烏賊的消化系統，以便消化食物。」

  「這種複雜的心臟結構使得烏賊能夠適應海洋環境的需要，提高其在海洋中的生存能力和生存優勢。」

  聽完樊玥的解釋，蘇朗心中也差不多明白了一些。

  天野山澗並不是在為了創造怪物而創造怪物，他的確有自己的一些邏輯，但剛才他們遭受的攻擊證明了天野山澗實驗的失敗。

  無論這些被創造出來的怪物在這個環境中的適應能力究竟如何，現在可以確認的是——他們都具有極強的攻擊性。

  蘇朗到現在都還忘不了三十三號實驗室內那個掙扎的面孔和四處揮舞的觸手。

  不可控的軀體究竟還算是自己的軀體嗎？

  蘇朗相信那個男人到最後還是保持著理智的，可這份理智卻只會讓他更加痛苦。因為他不得不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不得不吃自己不願意吃的食物。

  他的身體早就已經不受大腦的指揮控制，那些觸手像是被機械地安在他的身體上，強硬地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他被迫失去了自己的肢體，又被迫承擔著不屬於他的肢體。

  在這樣高輻射的環境下，能夠不做防護措施活下來，的確是跨時代的成果，可活下來的卻不能被稱作是人……

  「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我們還能出去嗎？」一個年輕的隊員帶著哭腔問道。

  這不是他執行的第一個任務，但他卻在這個任務中失去了自己最好的兄弟。

  他們一起長大，一起學習，一起接受訓練……到最後他卻看著對方在自己眼前被怪物拖走，只留下一聲慘叫。

  生命的脆弱在此刻被演繹得淋漓盡致。

  他悲痛欲絕，卻也知道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

  他們只是關上了三十三號實驗室的門，眼下卻無法關上二十三號實驗室的門，這意味著——那怪物已經被放出來了！

  「說不定，怪物現在就遊走在樓道中。」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靠近門口的人都下意識遠離那扇大門。

  此時外面很安靜，一方面是因為他們都知道實驗室的大門有隔音的功能。另外一方面，恐怕是那怪物正在享用美餐。

  那些死去的人幫他們拖延了時間，但再怎麼樣，食物總有吃完的時候，他們也總歸要出去。

  蘇朗環顧四周，隊員們各自坐在不同的角落。他們有的神色哀傷，有的還處於驚懼之中……

  算起來，這只是第二個具有危險性的實驗室，誰也不知道在後面還會發生什麼。

  蘇朗即便現在想要勸他們終止行動也不可能了，因為無論如何，他們都必須要解決二十三號實驗室內的怪物，不然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出去。

  蘇朗將自己從樊玥那裡得來的信息一併告訴了其他隊員，包括顧崢銘。

  顧崢銘背靠著牆壁，站在蘇朗右側，蹙眉思索著。

  整個實驗室內格外安靜，大家都在等著顧崢銘下令。

  蘇朗知道顧崢銘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他這次出來是帶著要清理整個地下實驗室使命的，可現在……不算顧宴，已經折損了四個人。

  在地下避難所培養出一個戰士需要花費的人力、物力，以及資源都是不容小覷的。

  更何況眼下，他們已經見過了兩個怪物，而且這兩個怪物都超出了常人認知。

  終於，顧崢銘下定決心，說出了自己的任務安排。

  「出去解決那個怪物，然後撤退。」

  大家都明白，這個任務安排相當於變相地接受了任務失敗這個結果。

  蘇朗卻跟著鬆了一口氣，至少顧崢銘沒有一意孤行到不顧他人生命。

  在行動前，蘇朗也提供了重要線索。

  「烏賊噴出的墨其實是一種蛋白質，一般在十幾分鐘內就會分解淡去。」

  「保守起見，我們最好間隔二十分鐘再出去，這樣如果發動攻擊也不會讓視線再次受阻。」

  二十分鐘，一方面用於讓大家平復心理，做好準備；另一方面也可以保證大家進行攻擊的時候視線暢通無阻。

  同時，蘇朗還提供了另外一個重要線索。

  「烏賊一次噴完墨囊中的墨後，至少需要六到七個小時才能儲存夠下一次用於噴射的墨汁。」

  這對於他們無疑是十分有利的，剛才大家之所以會驚慌失措，進行無效攻擊，絕大部分的原因就是被墨汁干擾，無法進行瞄準。

  有了蘇朗提供的這兩則信息，小隊成員也頓時信心倍增。

  他們之前已經解決過一個怪物，這次只要配合得當，應該也不成問題。

  顧崢銘看著時間，其他人也神色嚴峻地等待著。

  大家都明白，這一次的任務關乎生死。因為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衝出去！

  「時間到了，準備行動。」

  隨著顧崢銘的一聲令下，所有人立馬進入戰鬥狀態。

  這次開門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顧崢銘。

  三十三號實驗室的大門被打開，蘇朗心頭一喜。

  幸好，他的判斷沒有錯，黑霧已經消失。

  在頭頂燈光的照耀下，他們可以看得清周圍所有一切。

  然而，也正是因為視線不受阻，讓大家看見了敞開的二十三號實驗室大門以及附近的殘肢斷臂。

  牆面上噴灑著血液，蘇朗不敢想像那些人在死前經歷了什麼樣的折磨……

  殘肢上留下的咬痕證明著，那怪物不久前在此處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