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必輸死局
2024-10-14 00:30:45
作者: 少尹
十幾年無聊的少爺生活,李清風早就厭煩了。
他和彭興州、梅開言不一樣,打從出生起就毫無武功天賦。
李卓然抓著他苦練三年,把他練得差點英年早逝,之後李卓然不得不接受自己唯一的兒子是個繼承不了千門劍的傢伙。
好在上蒼關了門,開了窗,李清風真真是千門幾百年難得一出的讀書人才。
一個人,一張床,看完了李家宅院裡滿滿當當四個廂房的藏書。
年紀輕輕,已經能把李卓然算計到暴跳如雷的地步。
是個人才。
他在青州無聊了十幾年,可算在京城遇到個不按路數出牌的姑娘,當下便生出種「千里姻緣」的意味。
要放棄,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李清風一邊搖著扇子,一邊看著沈玉蘭消失的方向,心裡隱隱有了些主意。
曹切說這些的時候,李妍越聽越有意思,她著急追問:「別說,這次去京城,還真沒聽說過有蘇家的誰誰。我爹是為了搶人,把蘇家給滅了?」
「額……」曹切咂嘴,「那也用不著滅了啊。」
他掌著拐杖,一五一十說:「老爺看那沈家的庶女心思不正,一心想要攀高枝,他故意偶遇幾次,給那庶女出了出主意。又故意在合適的時間,順嘴提點了那蘇家公子兩句。他得了老爺的提點,辦事果然利索,兩個月就官升兩級。」
「你那小姨,便坐不住了。」
沈玉蘭本就不是一般姑娘,非常反感自己像是被賣出去一樣,和蘇家定下這狼入虎穴的婚事。
再加上她琴棋書畫哪個都不行,出門總遭其他世家小姐排擠,在整個京城貴女的圈子裡沒有朋友。
她反倒是不看出身地位,有幾個同輩的江湖朋友。
「你娘和秦辰將軍的姑姑嫂嫂是摯友。三個人湊在一起,能打翻一小個土匪窩子。」曹切笑出了聲,「你那小姨,沈金竹,就從這件事入手,大做文章,到處宣揚你娘是個只會拳腳功夫的惡女。」
沈金竹想要取代沈玉蘭的位置,而實際上,她也已經成功離間了沈玉蘭和她父親沈侯。
在大晉,女子雖然可以入仕為官,但名門之後的姑娘,依然只是聯姻的工具。
她們追求自己的價值,還不如聯姻換來的家族提升。
沈玉蘭便是身在其中,苦苦掙扎的一員。
「你娘手裡拿著沈金竹陷害她的證據,她齊全得很,但結果呢?結果沈金竹在沈家徹底站穩了腳跟,你娘被從沈家趕出去了。」曹切嘆口氣,「不是因為沈侯不知道,而是因為沈金竹比你娘,更有聯姻的價值。」
比起冥頑不靈,屢教不改,名聲又爛的沈玉蘭,顯然沈金竹在世家待嫁的名單上的排名更靠前。
「老爺暗中幫蘇公子升了兩級之後,在沈金竹必去看戲的戲園子裡,排了兩齣『奪人所愛』的戲碼。沈金竹果然是骨子裡的壞傢伙,回去就自己改改本子,為她所用。」
曹切「哎呀」一聲:「你娘就那麼被當眾廢除了婚約。」
李妍聽到這,大概明白了。
「這本來是個好事,我娘的目的應該也是廢除婚約吧?」李妍笑著問。
「對,但是你娘沒想到,沈侯如此絕情。」曹切抿嘴,「你娘似乎料到自己會被趕出去,提前很多年置辦了不少鋪面,存了很多銀子。只要她能平安離開沈家,不會過得差。」
曹切嘆口氣:「可京城地界,哪有敢忤逆沈侯府的商行和銀樓?你娘自己創的商號里,實際上都是沈侯暗中送去的夥計。看起來忠心耿耿,那是因為他們覺得那本來就是沈家的產業,沈家的小姐不管怎麼掙扎,都是沈家的人。你娘千小心萬小心,最後被趕出沈家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拼命五六年,全為別人做嫁衣。」
沈玉蘭是真的沒想到,她開的胭脂鋪子,京城第一鋪,開了五年,地契在手,房契在手,官府戶部的帳面上,早就已經是沈侯府的產業。
她那麼去維護的下人,因為沈侯的兩百兩白銀,所謂的忠心全都灰飛煙滅。
她努力那麼久,好不容易在票號存下的三千兩銀子,早就被沈家拿去揮霍一空。
她被沈家趕出去的時候,身無分文,一無所有。
天空下起小雨,沈玉蘭站在沈家緊閉的大門前哭了。
李清風匆忙自京城外三里亭趕回來,他望著那個背影,急促的腳步漸漸放慢。
他一生里從沒有那麼猶豫。
他算計了太多次完美的登場,現在卻心煩意亂,不知道這個時機是不是合適,不知道看到她這副狼狽樣子,會不會讓她離自己更遠。
李清風展開油紙傘,細細的雨絲潤濕了傘面。
他將傘舉到沈玉蘭的頭頂上,看著她哭得像是花臉貓一樣轉過頭,嗚嗚囔囔的質問:「大晉的律法呢?都是擺設麼?」
李清風心疼地瞧著那張委屈的臉,伸手擦了下她眼角的淚,苦笑道:「如今天下,人便是律法,身份便是律法,銀子便是律法。」
沈玉蘭望著他嘴巴咧得更大了,她邊哭邊罵:「萬惡的舊社會,萬惡的封建主義!嗚嗚嗚……」
李清風笑了。
他輕聲說:「……我有幾個鋪子,但我是個閒散人,著實不會經營,你要不要來試試?」
沈玉蘭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啊……包吃住,除了下人們的工錢,剩下的收益都是你的。」
沈玉蘭看著他,目光從上到下打量一個遍,懷疑的神色根本掩蓋不住。
李清風撓了撓鬢角:「主要是你那個胭脂粉,我們仿製不出來,賣不過沈家,不僅如此,琉璃製品還有那個什麼皂,各種配比曹掌柜都嘗試過了,根本弄不出來,你反正也要搞垮沈家報仇,不如我們聯手,我不會虧到底朝天,你也能拿回你失去的一切。」他頓了頓,「起碼被人騙走的銀子和鋪子得要回來吧!?」
綿綿細雨里,沈玉蘭抬著頭望著面前的翩然公子。
他一身白衣,舉著一把油紙傘。
沈玉蘭不動容是假的。
人生至暗時,還有人肯給她一把擋雨的傘。
她抹掉了臉上的淚水,她點了下頭:「好,反正也無處可去,總比流落街頭要好。」
她轉身最後忘了一眼沈家,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之後,毅然決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