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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黃雀在後

2024-10-14 00:30:25 作者: 少尹

  紫宸殿內鴉雀無聲。

  裴應春的話太過衝擊,令楚侯也萬萬沒想到,一時愣在當場。

  只有李妍,長嘆一聲,搖搖頭:「謊言說多了,你自己都信了麼?」

  裴應春眼眸一眯。

  「把一粒碎銀一把的殺敵刀,換成了摻雜雜鐵的脆刀……哈哈!」李妍轉身望向秦寶臣,她拱手行禮,「兩位秦將軍,你們當時在邊關,將士們用的是那樣的刀麼?」

  頓時,所有目光都匯聚在秦家兩位將軍身上。

  殿內眾人都為李妍捏一把汗。

  

  可誰知,秦寶臣卻出人意料地搖搖頭:「若是有人敢給將士們發那樣的刀,秦某一定先折回來,斬下他的頭顱。」

  此言一出,殿內官員都懵了。

  見狀,秦辰也笑著道:「諸位見過摻雜鐵的脆刀麼?那東西用來拍蒜都會斷成幾節。若諸位大人是領兵打仗之人,領取到的軍備是那樣的……諸位大人,你們第一個念頭是什麼?」

  跑。

  帶著自己的弟兄們,跑。

  「一場還沒開打,就必輸無疑的仗,傻子才會打,更不會斷斷續續的打三十年。」秦寶臣將手裡的酒盞放下,「但當年,我們確實收到了那樣一批兵器。讓我以為,朝廷拋棄了我們。現在想想,也沒多遠,大概是十六七年前的事情。」

  殿內譁然。

  裴應春臉上的表情逐漸變了。

  他剛才還意氣風發,現在顯然多了幾分陰沉。

  「裴應春,要不要我幫你回憶回憶?」李妍笑著望著他,「雖然李妍那時尚小,但那件經歷實在是太過精彩,根本忘不了。」

  裴應春沒說話。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同意了。」她咧嘴笑了,「你知道宋氏皇帝,為什麼會對江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麼?真的是因為朝廷管不了不想管了麼?」

  「不不不……」李妍擺手,「是因為你侵吞軍餉之後的巨大窟窿,乃是江湖人劫富濟貧,冒著私藏甲冑的罪名,日夜不停地鍛造出來的。」

  「你說裴家抄家沒抄出多少銀子。」她「哈哈」笑了,「那是因為,你勾結躲藏在于田國的齊郡王,將銀子全部轉移到那裡去了。只是你也沒想到,自己落難之後,于田女王翻臉不認人,拒不歸還。你重新得勢之後,和于田幾次三番因為那筆足足拉了六輛馬車的黃金交涉,最終,你同意他們炮製出西域聖石,用大晉百姓的銀子,換回你的黃金。」

  眾人皆驚,震撼抬頭望著裴應春。

  「貪就是貪了,別說得那麼冠冕堂皇。」李妍嘆口氣,「你說你兒子為了大晉想了很多辦法,你想到的辦法就是層層外包,每每經過一處就讓當地官員再扒一層皮貢獻給你,最後落在官兵手裡的東西,少之又少。」

  「你可能不知道,邊疆將士不喜歡看到官員,更盼望見到江湖門派的使者。只有他們會帶著人吃的東西,送去人用的武器,並且救助受傷的將士,幫他們活著從戰場回來。」

  「而你,只是把他們的命當成必死的工具,他們每個人在你眼裡就只是早一天死和晚一天死的區別。我父親當年沒提這些事情,不是因為不知道,沒查到,而是因為這些事情江湖人人皆知,百姓人人皆知!」

  「那麼多年,江湖平靜了那麼多年,沒有打打殺殺,沒有所謂的武林爭霸,各個門派都在埋著頭賺錢,不少門派甚至直接放棄自己的武功,轉型成徹頭徹尾的商隊……」李妍惋惜地看著裴應春,「看來這些事情,你一個都不知道啊!」

  「江湖尚且知道國若不存,江湖不存的道理,你一屆丞相,居然大言不慚,拿著江湖人流血流淚的過去往自己的臉上貼金,甚至自我膨脹到說什麼宋氏負你,天下負你……我李妍見過的市井潑皮很多,武林大俠很多,殺手刺客也很多。但像你這麼不要臉的,我都找不出來第二個人。」

  裴應春臉色鐵青,額角青筋直崩。

  「你也不要找什麼藉口,說什麼我是土匪,也不要說什麼我爹是忘恩負義之人,你滅李家只是為了報你兒子的仇……別騙人了,你滅李家,你要殺我,只是因為……這些見裴家見不得光的所作所為,在你被抄家下獄的那天,我爹當著你的面,已經說過一遍了。」

  「你也終於知道,當年那個團結了整個江湖,讓名門正派和下八門通力合作,一起支援朝廷,支援邊疆的那個人,就是你口中的土匪出身,踩著你的腦袋上位的李清風!」

  李妍背手而立,絲毫不懼,她字字鏗鏘:「我爹這人到底是書生,心太軟,念你的情誼,不然上次裴家抄家的時候,頂多只有裴原一個人能活下來。」

  裴應春所有的偽裝都被撕開,他的臉色難看至極。

  「不過我爹不愧是一代匪相,判斷得真准,他說你能輕信于田女王,定然也會輕信於他。」李妍歪頭一笑,「同路人相見,拼的是技術。顯然我們李氏技高一籌。裴應春,于田女王手裡扣押的你那六車黃金,我們以同樣的手法,替你要回來了。」

  她嘲諷笑起:「你要還是不要了呢?」

  裴應春面頰橫肉顫抖,他一把扯過旁邊的裝飾物,嘩啦啦全都砸在地上。

  他氣急敗壞,指著李妍的腦袋:「你!你!」

  那瞬間,一股殺氣凜冽而來。

  李妍一滯,下意識側身,一把飛刀閃過,咚一聲戳在她身後不遠的大門上。

  「看來你是忘了,忘了沈寒舟還在我手裡!忘了我才是擁有主導權的人!」裴應春怒吼。

  李妍這才緩緩回頭,眼眸里多了幾分凌冽:「……放了他。」

  裴應春猩紅著眼睛,招手一揮。

  大殿上走出幾個殺門人。

  他們架著個男人,一身白衣,長發染血,貼在面頰上。

  人已然昏迷。

  裴應春一把揪著他的頭髮,讓他仰起頭面對李妍。

  「你想讓我放了他?」裴應春笑了,他招了下手,一旁又走出幾個殺門人來,當中一個端著一杯小酒盞,「你把它喝了,咱們一命換一命。」

  說完,裴迎春從殺門人手裡抽出劍來,笨拙地貼著沈寒舟的脖頸。

  那劍刃來回搖晃,只眨眼,他的脖子上便滲出血珠子。

  「你!」李妍的手攥緊了。

  她沒有武器,裴應春距離他足足五米開外,此時又能感受到關山的氣息就在附近。

  怎麼辦?

  奪劍,根本來不及。

  輕功跳起的瞬間,關山就能先殺了沈寒舟。

  就算不奪劍,依裴應春那顫抖的手,失手的概率也很大。

  李妍抿嘴,她咬著唇:「我可以喝。」她道,「但是我要看到你放了他。」

  裴應春咧嘴笑了,幾近瘋魔。

  他連說了好幾個好,指著李妍身邊早已經驚呆的沈俊,又指了指秦辰:「你們倆,上來。」

  他說:「李妍,你只要喝進去,我就把他交給這兩個人,至於之後如何,就看他造化了。」

  言談間,酒已經被端到面前。

  李妍催促沈俊快去。

  「大小姐!」沈俊白了臉。

  「你快去。」李妍輕聲說,「千門不能沒有正將。」

  沈俊搖搖頭。

  一旁楚侯也搖搖頭:「李妍!」

  她身後,無數因為李清風才考取到功名的官員,也聚了上來:「不可啊!三思!」

  如何三思?

  在必輸的局面中期待萬分之一的成功,這本身就是奢望。

  李妍沒回應,端起盤子裡的酒。

  「快去!」她狠狠瞪了沈俊一眼。

  沈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上前的。

  他看著秦辰,再望向秦老將,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關山的劍架在了秦寶臣的脖子上。

  他懂了,這是一局死局。

  如果李妍喝了那杯酒,活下來的未必是沈寒舟,而是在場的那些官員和他們的家人們。

  她是要用自己臨死前的空檔,牽扯住關山的腳步。

  沈俊站在失去意識的沈寒舟面前,仰天深吸一口氣。

  李妍望著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懂了,那就好。

  她端起毒酒,一飲而盡。

  當酒杯空掉,李妍咽下那杯酒之後。

  秦辰忽然拔出短刀,一把抹掉那昏迷之人的脖子。

  看著他掙扎倒地,李妍愣住了,她喃喃地看著面無表情的秦辰:「為什麼?」

  「好好好!我就知道,秦家對我是忠心的,忠心的哈哈哈!」

  裴應春仰天大笑。

  秦辰沒解釋。

  下一瞬,他一腳踹倒還在大笑的裴應春,在李妍抬手接刀的瞬間,殿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裴卿家,多虧了你,愚在除夕之夜,才能欣賞到這麼一場好戲啊。」

  太子位上,宋唯幽微微笑著,如高山白雪,似清冷明月。

  仿若落進人間的一片光。

  「大小姐。」一旁,穿著殺門人衣衫的蘇西,扯掉兜帽咧嘴一笑。

  她將千門劍,放進了李妍的手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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