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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最毒婦人心

2024-10-12 20:03:42 作者: 少尹

  李妍是明白了,梅開言完全沒明白。

  他站在洞窟石亭里,詫異挑眉,一手背在身後,許久才「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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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頭琢磨片刻,最終實在是忍不住,抬起頭追問:「確實沒聽明白,能不能再說一遍?」

  李妍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他這洞窟花園擺設的山石上:「于田使者死了這件事,梅樓主不用過多擔心。于田國不會以此發難,聖人那裡也不會追問。」

  梅開言站在原地沒動。

  這每個字他都聽得懂,每個詞他也都理解,怎麼組合到一起,就理解不出來了呢?

  「這……」他蹙眉,小輩面前又不好掉價,原地踱步幾下,不得不細細追問,「不可能啊,于田使者乃是于田女王派來商議通商之事的使團,若是帶隊的使臣暴斃在大晉,于田國怎麼可能會不追究?他們如果追究,大晉怎麼可能會放著不管?」

  雖然相同的話梅開言已經從林建安嘴巴里聽到過一次,但他打心底里不相信。

  江湖人尚且睚眥必報,這種上升到兩國讎恨的事情,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易地結束?

  李妍手裡搖著扇子,輕輕拍著眼前的螢火蟲玩。

  她邊笑邊說:「如果他的死,本身就是于田女王所期待的呢?如果他死了,大晉聖人的侄女,能夠在于田多掌控一部分權利呢?」

  梅開言仍舊站著沒動。

  他腦瓜嗡嗡的,顯然沒跟上。

  李妍語重心長地解釋:「于田國和大晉不一樣,女子做王,實權卻被自己的父親和侍妾們掌控。好處是爭權奪利的戰鬥都讓父輩們幹完了,父輩們殘殺,活下來的最後一個人,他的女兒就是新的王。」

  「如今于田女王乃是曾經大晉齊郡王的女兒,齊郡王這個人本就善於權斗,如果是他,完全做得到從一無所有開始,將于田國其他所有侍妾全部殺死,將自己的女兒送上王位這件事。」李妍微微一笑,「本該如此。」

  「但他短命,如今的女王十五歲時,齊郡王就病死了。」她搖頭嘆息,「天妒英才。」

  說到這,她很是期待地瞧著梅開言。

  梅開言無語:「這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李妍咂嘴,面露失望。

  「這樣,換個角度來看這件事。」她娓娓道來,「如今的于田國君,是赤手空拳,從什麼都沒有開始,一個人打敗了自己的八位姊妹,將她們全都送上斷頭台之後,坐上沒有實際權利,只能生育兒女的于田國君的位置……這麼去想,是不是就通透一些?」

  梅開言愣了下。

  他豁然開朗,抬手捋一下鬍鬚,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說,齊郡王雖然死了,但是他那套權謀爭鬥的手腕,被他女兒繼承了。」

  「正是。」李妍點頭,「一個善於權謀,懂謀略,有手腕,還會裝柔弱沒有實權的女王……你覺得她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利,會怎麼幹?」

  梅開言想不到。

  李妍輕笑一聲:「我若是她,我會遵從于田傳統,娶各大家族的頂樑柱做男侍妾,然後……找機會把他們一個個都殺掉。」

  她說的那般從容泰然,波瀾不驚。

  甚至面帶笑意,手上還在同幾隻螢火蟲玩耍。

  可梅開言卻聽得後背直冒冷汗。

  最毒婦人心啊!

  「她已經沒有父親了,想要在于田活下來,就必須這麼做。只要那些侍妾都死了,群龍無首時,她就是最大的掌權人。」

  梅開言倒抽一口涼氣。

  他點幾下頭,追問:「你的意思是,使者的死,是女王有意為之?」

  「對。」李妍道,「尉遲升這個人好色,于田女王便是利用這點來下手。梅樓主可聽過『帳中沒』這種西域毒?」

  帳中沒,梅開言當然聽過:「這毒取名自帳中香,也叫溫柔香,十分惡毒。與合歡散不同,這東西發作時如若行房,必七竅流血,很多西域婦人以此用來防止男人不忠。」

  李妍點頭:「但這毒有個缺點,製作它必須用到的原材料只有西域有,而成品三天就會變質,飄出一股惡臭。再加從中毒到毒發,時間很久,最少要兩個月,所以在大晉極為少見。」

  說到這,梅開言是真的明白了:「他死於不可能在大晉中的毒。」

  李妍點頭:「沒錯。我推測應該他應該是出發來大晉之前中毒,然後依照他好色的本性,一定會死在路上。」

  「這件事對于田女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人死在大晉,作為安撫,聖人也會多給一些銀兩來安撫,她要談的通商一事也定然暢通無阻。而另一面,她就可以騰出一個位置,讓自己的心腹上位,大權更加集中。」李妍緩緩搖著扇子,「再加上這個死法對于田國,對來尉遲家來說,是個巨大的醜聞。女王的侍妾死在別的女人的床上……這件事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偃旗息鼓,不予追究。」

  「所以,梅樓主不用擔心,安心做你的生意,使者這件事斷不會有半點問題。」說到這裡,李妍歪頭冷笑一聲,「你瞧瞧,青州府衙里那隻老狐狸都不著急,屁股坐得那麼穩,你急什麼?哪天若是他被問罪了,我們再從長計議。」

  「你竟稱呼青州知州為老狐狸,你就不怕他知道?」

  壓在心頭好幾天的大石頭可算是解決了,梅開言話音輕鬆了不少。

  「他知道又如何?」李妍笑著說,「知道了更好,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問問他,尤其想問他是怎麼得到我母親的遺物,還放在一具無頭屍體的手掌心裡。」

  這事情梅開言知道,但見李妍幾個月都沒有動靜,還以為她不在意。

  「你是沒抓到狐狸尾巴,所以在等待時機?」他蹙眉問。

  「必然啊。」李妍站起身,「你我都是江湖中人,彼此手裡的底牌都很清楚,可是面對府衙,那張牌隨時都可能會變成殺身之禍,我如果沒有他的把柄,就沒辦法正面與他對峙。」

  「倒是奇了。」梅開言難得笑了,「千門善賭,百賭百勝,怎麼這一代的千門正將,做起事情束手束腳,有些慫兮兮的呢?」

  李妍望著他,緩緩踱步上前。

  她抬著頭,目光清冷,氣質如蘭:「梅樓主一想到朝廷知曉女宅里死了于田使者後,整個黑市便會生靈塗炭,無數人又將無家可歸。他們大多半生刀尖舔了血,除了在黑市里接榜幹活,做點零工小買賣,沒有其他本事。假若黑市沒了,他們為了活下去,只能重操舊業,提著刀,拿著棍子打家劫舍……」

  「思及此,梅樓主便不敢賭,硬是咬著牙,摒棄江湖道義,不惜用歐陽家秘冊懸賞一事為魚餌,將我千門李氏扯進這一潭渾水裡。」

  她將扇子背在身後,捻著扇柄轉了好幾圈。

  「李妍不才,身後也有幾百家庭,六百餘人性命,也還背負著父親奮鬥一生換來的白衣卿相的聲名。」她搖頭,「我更是不能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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