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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不能說的苦衷

2024-10-12 20:00:44 作者: 少尹

  「那你得告訴我他有多禽獸啊。」李妍蹙眉,「遮遮掩掩,雖然整個案子我心裡已經有數,但細節上並不完善。」

  「那人姓甚名誰……」

  「姓禽名獸。」沈寒舟道。

  李妍半張著嘴,「哦」了一聲:「那禽獸在胭脂鋪子前擺攤,而後吸引了五個失蹤的姑娘陸續前去算命,然後呢?」

  見喬七命已然是張嘴就要吐的樣子,沈寒舟解釋道:「和你推斷的差不多,我們在他的院子裡找到了一本冊子,上面記錄了很多個姑娘的名字和情況,不只有蘭花門的五個人。他往別人的墳包里,埋了不少。」

  也就是說,丟的不止是蘭花門的五個人。

  「青樓女,每個月跑一兩個太正常,丟了有不少老鴇根本找都不會找。」喬七命深吸一口氣,呲牙咧嘴地感慨,「那禽獸就是踩這個漏洞,不把姑娘當人的玩意兒。」

  李妍「嘶」一聲,光是淺淺想一想,就覺那院子裡必定是血海屍山一般的場面。

  這樣的人,如果交給官府,讓他走流程,下大牢,最後一刀就砍了頭,連李妍都覺得是太便宜他了,柳青青更是不能接受。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李妍鬧不清楚全部,心裡不踏實。

  「他本上寫著,『試試無妨』。」喬七命仿佛覺得這四個字從他嘴裡說出去晦氣,衝著一旁狠狠「呸」了一聲。

  李妍不明白:「試?試什麼?」

  「大小姐。」沈寒舟打斷兩人的話,緩緩搖頭,「人太好奇,易惹禍上身。」

  他說得鄭重其事,聲音隨和溫暖,卻仍然讓李妍聽出幾分擔憂和幾分警告的意味。

  見李妍不語,他長嘆一聲。

  「我們在那院子的屋裡,見到了還沒死去的餘下兩人。」沈寒舟抿嘴,「失去雙腿的她們,死亡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如果可以,希望柳掌門能給她們一個痛快的,別讓她們那麼痛苦。」

  喬七命點了下頭,此後不管李妍怎麼問,他們兩人都守口如瓶,不再提那院子半個字。

  那一晚,城西總傳來驚悚至極的吼叫聲,細細聽過去,好像也帶著求饒的哭喊聲。

  如鬼魅過境般的動靜,一直持續到子時深夜,月上三竿之後。

  海西樓里歸於平靜。

  前院住店的客人都已睡下,後院李妍暫住的屋子,仍舊亮著燭火。

  樓下,喬七命一個人站在院子裡,他抱著懷中木箱,看著內里那一把百兩銀子買到的羊腸線,站在燃燒正旺的火堆前,下定決心,準備將線扔進火里。

  「且慢。」柳青青披著斗篷,低著頭擦拭著帶血的手。

  喬七命望著他,安靜等待他下一句話。

  柳青青深吸一口氣,滿臉都是疲憊。

  他望著跳動的火苗,抬手一揚,將染血的帕子扔進火堆里。

  「我剛剛進去,親眼看過那屋子了。」他話音有些顫抖,「多謝喬大夫醫者仁心,能將那些……能給她們一個全屍,送她們最後一程以體面。」

  喬七命垂眸。

  行醫幾十載,他都以「救活」為目標,獨獨這一次,看到那樣的場面,他想要給予死亡。

  可不行,他是大夫,他下不去手。

  兩個還活著的姑娘,意識不清,被捆綁雙手吊在屋裡。

  那殺千刀的禽獸不知在她們身上傷了多少刀,傷口疊著傷口,慘不忍睹。

  喬七命實是於心不忍,和沈寒舟一起縫合上。

  他實在不能接受,本應治病救人的華佗後人里,出了這麼個敗類。

  傷害這麼多姑娘,就為了、就只是為了……喬七命低下頭,看著手裡的線。

  「這樣的東西,還是燒了吧。」他抬手,卻聽柳青青哽咽道:「留著吧,若因此能多救一人,也算是她們一生功德無量。」

  喬七命愣住。

  他緩緩轉身,正看到柳青青低頭離去的背影。

  轉眼清明。

  青州殘肢一案再沒發現過其他斷肢,就此成了懸案,不了了之。

  只有雲川放心不下,日日都在揣摩案情,從早上開始就在海西樓大堂里,扯著李妍一個勁的分析推演。

  李妍明知已經塵埃落定,卻不能告訴他,只能極為敷衍地跟著他各種揣測。

  整件事情發生時如一陣風,過去時也如一陣風,什麼也沒留下。

  到最後,李妍也沒從沈寒舟嘴裡套出那日到底什麼情景,喬七命帶著他的愛徒,只留下一封信,招呼也不打就回了黑市,以至於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案子最終留下懸而未決的疑問。

  她始終不明白動機,也不知道那禽獸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只對青樓姑娘下手。

  這些,可能永遠都不會有答案了。

  「大小姐還是操心下林知州。」馬車裡,沈寒舟輕聲開口。

  李妍「哦」了一聲,搖著手裡團扇,點了下頭。

  案子不破,最頭疼最著急的理當是林建安。但他不催,不提,不問,仿佛一切都沒發生,穩得如同一尊大佛。

  如果不是事後柳青青送來幾大箱子的上好衣料做酬謝,李妍甚至都覺得前幾日的忙碌是一場夢。

  驀然回首,竟然沒留下什麼痕跡。

  也好,神不知鬼不覺將這天下往更好的一面推出去一小步,也是成就。

  「你有沒有想過柳青青為什麼來找你?」沈寒舟忽然道,「丟了那麼多姑娘,他都不著急,獨獨容屏丟了之後才想起來找你?」

  李妍眨了眨眼。

  她還真沒想過。

  「他在衙門殮房,一眼就能認出躺在板床上的人是誰,那人已經面目全非,他卻尚未掀開麻布,就能額外說出她哪裡有傷,哪裡有痣,哪裡有繭……」沈寒舟緩緩道,「他帶上麵皮假扮其他女子的時候,我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男人,但獨獨胭脂鋪前那一刻,我真沒能認出來。」

  沈寒舟側過面頰,望向馬車之外:「大小姐,一個人要對另一個人了解到什麼程度,才能無視性別,模仿到形神俱似?」

  這些細節,李妍當時沒多想,如今被沈寒舟點出來,再回憶,便隱隱察覺出了異常。

  「形神俱似……小銀手鐲……」李妍一滯,心神巨震。

  她有點明白了。

  「身為掌門,他應該也有不能說的苦衷吧。」沈寒舟輕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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