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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毒不死

2024-10-12 19:58:40 作者: 少尹

  彭興州將三人安頓在距離柳河縣一里地外,位於半山腰的小院裡。

  「這裡正好能看到整個柳河的全貌。」他指著右手邊,「不管白日還是夜裡,山腳下整個縣城的動靜都能一覽無遺。」

  李妍望著山下,這裡視野開闊,又是高地,是個絕佳的位置。

  「就這吧。」她望著山下柳河縣星星點點的燈籠,沒回頭,「哪個是陳家?」

  彭興州:「最北邊那戶,四方院落,六進的大院。他們一家占了整個柳河五分之一的土地。」

  李妍瞭然。

  山窪里這麼大的宅子,四周又被群山環繞,隸屬青州,但又因為這特殊的地理位置,就像是個三不沾的地界。

  「這地方要是真有生猛的土匪盯上,從青州調兵來救都趕不上。」

  「要什麼救兵……陳家自己就是一霸,現在聯合著以前盜門那些叛徒,在柳河橫著走,朝廷派來的里尹看到他們連個屁都不敢放。」彭興州冷言,「府衙斷案已經不是按照大晉律令來斷案了,是按照陳員外怎麼看來斷。就比如去年那一車孩子,如果我不找你,那些孩子一點曙光都不會看到。」

  這一點也不奇怪。

  

  山高皇帝遠,朝廷又不是神仙,不能處處都盯著,保不齊就會出陳家這樣的「大戶」。

  「所以,你要查的那個墨刑姑娘的案子,絕對和陳家脫不了干係。」

  李妍在院子裡石凳上坐下,聽到馬蹄聲,她轉身正看到自己的馬車剛剛進院,車後面還跟著兩個姑娘,手裡端著上好的酒菜。

  就那麼一瞬,身旁一道白影閃過。

  沈寒舟徑直上前,先把兩隻酒壺拎走。

  他拔開壺塞,當著眾人面,一手一隻壺,咕咚咚全倒在懸崖下面。

  美酒淋著樹葉,刷刷作響。

  李妍心如刀絞卻不敢吭聲。

  她扭頭壓著聲音:「下次偷偷送進來啊,不然我是真一點碰不著。」

  彭興州瞭然,剛想點頭,一抬眼就對上沈寒舟兩道殺人的目光。

  他渾身一僵,搖了搖頭,忙說:「辦、辦正事,喝什麼酒啊!」

  這變臉和翻書似的。

  李妍「嘁」了一聲:「你怎麼跟老曹一樣,都是酒上桌了才想起來說正事?」

  「沒上桌之前,這人也沒這麼可怕啊。」彭興州絮叨一句,將腿上的毯子重新蓋好,「你來之前我就讓兄弟們去摸人了,吃完這頓飯,差不多就會有些消息。」

  他抬手招呼沈寒舟:「沈帳房,來一起同坐,路上辛苦,這都是柳河特產,來嘗嘗。」

  李妍回眸望著他,一身白衣的男人仍舊站在懸崖邊。

  夜風吹動衣擺,他望一眼李妍,之後低頭解開外衫,這才轉身走來。

  燈籠搖擺,蟲鳴陣陣,那件仍帶著他體溫的衣裳落在李妍的肩頭,他輕聲道:「山里不比青州,夜裡涼。」

  李妍對面,彭興州饒有興致地笑起:「所言極是,快穿好。」

  薄霧散去,月朗星稀。

  李妍有很多年沒有像現在這樣,和彭興州坐在同一張桌上吃過飯了。

  上一次還是兩年前,他剛剛拿回家主身份,李妍帶著一眾人到柳河外的彭家寨子道賀。

  那時候彭興州憔悴極了。

  剛剛經歷手足相殘,他一生摯愛的女人也因他而死,彭興州雖然奪回了位置,卻捧著支離破碎的盜門,萬念俱灰。

  那時候,李妍曾按照她父親書信里的內容給彭興州帶了三句話。

  她還記得是首童謠。

  彭興州聽到那童謠之後,竟低下頭哭了。

  此後一晃兩年,他站穩了腳跟,卻沒辦法把碎裂的盜門重新粘起來。

  如今月下觥籌交錯之中,看他心情不錯,狀態也很好,雖然一如往昔的絮絮叨叨,李妍仍舊打心底高興。

  和彭興州預測的差不多,一桌飯菜吃得差不多了,屋外漸漸鬧了起來。

  盜門人壓著一男一女,推著他們進了院子。

  兩人黑布袋罩著腦袋,手被反綁在身後。

  李妍一心不解,不知道彭興州這是弄的什麼花樣。

  就見他捏著袖口放下筷子,用手帕沾了幾下嘴角:「寧小花還記得吧?就是去年被你們十兩銀子賣了的那個姑娘。」

  原來是被害人的老主人。

  李妍筷子夾起花生米,放進了嘴裡。

  身後盜門人撩開頭罩一角,伸手掏出一塊白布扔在地上。

  他們都還沒來得及收緊套頭的布袋,就聽見兩道聲音傳來。

  男的懦弱,哈腰求情:「各位大爺手下留情啊!」

  女的暴躁,張口就威脅:「你們是什麼人?!知不知道我們是誰?!我們可是柳河張家!祖上是出過舉人的!」

  彭興州哈哈笑了:「我管你是誰,不配合,都是屍體,沒差別的。」

  隔著頭套看不清他們兩人是什麼表情。

  張林氏明顯還想罵,卻被張家家主呵斥住:「夫人,你就別逞強了,都什麼時候了,分分場合。」

  他上前半步,彎腰行禮:「不知道這位爺爺怎麼稱呼,有什麼事是我們夫妻二人能幫上忙的?您說的那寧小花現如今不在我們府上,她上了陳家花轎之後出了那檔子事情,牢里再出來,誰還知道她去哪了啊。」

  「就是!賣都賣給陳家了,與我們有什麼干係?你們這麼牛氣,怎麼不抓陳家去啊!在我們這寒門面前耀武揚威的算什麼東西!」

  「哎呀!你少說兩句吧!」張家家主著急了,抬腳踢了她一腿。

  「你敢踢我?!你還敢踢我?!」

  眼瞅場面越來越亂,彭興州擺了下手。

  盜門人立即上前,就聽「啪啪」兩聲,兩個大嘴巴子呼過去,張林氏登時安靜了。

  她跌坐在地,摸著自己的臉:「你!你們!」

  「別吆喝。」彭興州不疾不徐,「再嘰嘰歪歪,我把你舌頭割下來餵豬。」

  他說得不疾不徐,慵懶而緩慢,卻字字如冰。

  李妍沒見過這樣的彭興州。

  她一時手頓在半空。

  她對彭興州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個總是樂呵呵笑著,處處都禮讓謙遜的伯父形象上。

  可轉念一想,也是,短短十年,經歷了手足相殘,失去了摯愛,又被部下背叛。

  想來再儒雅端方的人,也沒辦法維持最初的心態。

  他這樣也挺好。

  比起動口,果然是動手更有效,整個院子眨眼就安靜多了。

  「給你們時間和機會回憶回憶,你們從哪弄來的寧小花,陳家又是怎麼看上的她。」

  彭興州話音擲地有聲,「大家都是生意人,給的線索有用了,我也出十兩,要是沒用的話……我們也花了這麼多時間這麼多功夫請你們,麻煩兩位把命留下,我也好給弟兄們一個交代。」

  李妍一邊聽他說,一邊伸手要夾花生米。

  可她筷子在半路被憑空冒出來的另一雙打了一下。

  沈寒舟面色不悅,加了一筷子青菜直接添到李妍碗裡。

  他聲音清冷:「吃點蔬菜,毒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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