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兩個她

  前方原本埋頭趕路的人突然腳步一頓，在雪地里停下來。

  他轉過身往蘇梨的方向看過來，目光深深的好似看著她，又好似透過她在看著遠方。

  蘇梨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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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地里的謝玄清望著眼前白茫茫一片的雪，有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她，看到了心中念念不忘之人。

  他喉間微顫，久不發言的嗓音乾澀，隱含期待的低聲問道：「你在嗎？」

  無人應答，只有飄落的雪花陪著他，看他痴心妄想。

  可蘇梨明明回答了，她甚至走近了幾步想去牽他的手。

  然而一陣風過，謝玄清轉過了身去，背影比來的時候看上去更頹了幾分。

  他低著頭自嘲般呢喃：「看來是幻覺……」

  又像是很失望：「算了，反正很快就能見到。」

  他自言自語的說完後便不再說話，轉而專心的趕路。

  蘇梨跟著不知過了多久，雪地里出現了一個小木屋，旁邊有一顆高大的樹木。

  光禿禿的枝丫散開，上面積滿了雪。

  不難想像春天的時候這棵樹抽出枝芽，盛開繁花時會有多麼的漂亮。

  謝玄清來到屋前，卻沒進去，反而走到了樹前低頭看去。

  蘇梨看到那兒有個深坑，很大，大到足以躺下一個成年男子。

  她心裡倏的一緊。

  隨即謝玄清如她所猜想的那般，跳進了坑裡，緩緩的平躺了下來。

  這時候蘇梨終於看清了他懷裡的東西。

  是一個月白色的骨灰罐，上面畫了朵朵梨花，正當中刻著她的名字。

  蘇梨一驚，這是……她的骨灰。

  而他躺在泥地里，像另一朵盛開的梨花，只是掉落到了地上，有些許破碎。

  他身下的泥地，不知道準備了多久，雪也積的很厚，實際上看不到底下的泥土。

  謝玄清突然嗆咳了一下，一點點鮮血從嘴角溢出，他面上卻格外的平靜，甚至帶出了點點笑來。

  一直看著這一切的蘇梨，腦海里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彈幕中看到過的話。

  它們說，原來的話本里謝玄清在她死後舉兵謀反，一路殺進皇宮，宰了當今聖上和徐郡王，還挖走了她的屍骨，後面不知所蹤。

  所以……這是那之後的事？

  他殺了曾經加害過她的人，挖走了她的骨灰，隻身來到了這樣一個冰天雪地的地方，事先服了毒，又替自己準備了墓穴。

  是為了……和她合葬？

  蘇梨心口像被什麼刺中了一樣生疼，眼淚斷線的珍珠般滾落。

  她也跟著進到墓穴里，輕輕的伏在謝玄清身上，將頭枕在他的胸膛上，聽著裡面的心跳聲越來越緩，直至消失。

  她是什麼時候醒來的，蘇梨也不知道。

  她還維持著夢裡的姿勢，趴臥在謝玄清的床榻上，懷裡抱著他的裘衣。

  室內生了炭火，暖烘烘的，她身上還蓋了床厚厚的棉被，因此一點都不覺得冷。

  只是趴著的軟枕被淚水打濕了一大片。

  這不是個好夢，尤其是謝玄清此刻不在眼前，更加令她不安起來。

  但她身下躺的，懷裡抱的，身上蓋的無一不是謝玄清的東西，上面帶著他淡淡的香氣，就好似他在身後環抱著她一樣。

  蘇梨不願動彈。

  她確實累極了，眼皮很快又變得沉重起來。

  直到這些彈幕的出現：

  【太好啦，將軍抓完人終於要回來了。】

  【哈哈哈哈他再不回來女主眼淚都要流幹了】

  【剛剛做夢都在說讓他回去】

  【不過好奇怪，她後來不是一直喊得「夫君」嗎，剛剛聽她喊的「謝將軍」誒，而且她在這裡等他，不應該是「回來」嗎，怎麼說的「回去」啊？】

  【啊？你這把我大腦給問down機了，咱就是說，現在看劇都看的這麼細了嗎？】

  【哈哈哈哈別介意兄弟，這是我個人的習慣。】

  蘇梨動了下僵硬的身體，緩緩的坐了起來。

  她剛才在夢裡話，原來當做夢話說出來了麼。

  蘇梨一時有種奇妙的感覺，她原本以為夢裡的那個她也是話本里原來的她，難道不是？

  她晃了晃暈眩的腦袋，意識一點點從那片冰天雪地里過渡到現在的冰天雪地中。

  整個軍營都是男子，蘇梨也沒有帶著伺候的小丫鬟來，因此醒來後房間內還是靜悄悄的，只能看到門口投來的虛影，是在外守候的將士。

  她也不是個嬌氣的人，自己收拾好後，便向門口的小將士詢問後廚的地方。

  謝玄清要回來了，她從前答應過的，歸來時要給他釀歸鄉酒。

  其實那酒是她初次自己釀造，方法簡單的很，酒很濁，味道偏甜，雖然醇香，烈而霸道，但不夠清冽。

  在他們蘇家，這樣的酒是遠遠夠不到售賣的標準的。

  只是那會兒她要面子，不想在那個少年郎面前承認。

  第三日，被她放在溫暖的地方發酵的酒糟已經成熟，甜甜的酒香溢滿整間屋子。

  蘇梨用細紗布反覆過濾了兩遍，將酒糟里的酒水全部擠出來後，得到白而微微濃稠的酒水。

  她將酒裝進了一個陶罐里，上頭用紅色的綢布仔細的封緊了瓶口，便抱在懷裡出門。

  外面仍舊刮著風，她穿了件月白色的斗蓬，懶得打傘，就這麼戴著斗篷的帽子冒雪前行。

  在北星關的城門下，一群小將士悄悄的期待，想一睹將軍夫人的風采。

  沈路抱著劍帶著方不秋和凌飛霄兩人在城中閒逛，遠遠的看見了她，想過來打招呼，只是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沒成想下一個路口又遇見了。

  凌飛霄疑惑：「奇怪，小梨姐姐換了件斗篷嗎，剛剛好像是黑色的吧。」

  「許是前面認錯了人，」方不秋眉心微蹙，也有些疑惑。

  「也對，剛才那人腳好像有點跛，看著走路不穩，不可能是小梨姐姐。」凌飛霄很快打消疑惑。

  倒是方不秋的的注意力很快被別的轉移走。

  他看著蘇梨穿的並不暖和，像個兄長似的責備道：「這麼冷的天，還往外跑，不行，我得去阻止她。」

  「誒，別擔心。」沈路攔住他，笑嘻嘻的道：「夫人不會走遠的，我們頭兒馬上回來了，夫人肯定是去城門口接他的，咱們別去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