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冬日第一抹暖陽鋪陳在院子裡，望著池塘里那幾尾生動活潑的金魚，徐鶴年只覺得刺眼

  他眼底露出一抹嘲諷，那日在茶樓門口聽到的話猶在耳畔。

  那日，他想了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去找沈櫻，正好碰見她和周九溪一道出門，鬼使神差地他跟了上去。

  於是就在茶樓門口聽見他們的對話：

  沈櫻語氣急切，「師傅答應過幫我查，難道要反悔嗎？」

  周九溪深深地忘了女孩一眼，語氣柔和像在安撫，「我答應的事從不食言，你信我就好。」

  「好，我信你。」少女明媚的笑容綻開。

  

  但落到徐鶴年心裡，卻猶如一道陰影，緊緊纏繞著他的心臟，令人窒息。

  為什麼？為什麼她寧願相信那個，只會裝好人的師傅，卻不願信我呢？

  徐鶴年倚在池塘邊的石階上，猛地喝了口酒，像是要把自己灌醉。

  不知喝了多少，很快，他只覺得頭暈目眩。

  迷迷糊糊間好像有人敲門，接著傳來一道清甜且熟悉的女聲，「徐鶴年？」

  「徐鶴年你在家嗎？」

  少女突如其來，徐鶴年有一瞬間竟然有點高興，但很快又閉上眼，露出一個自嘲的笑。

  心裡仿佛一直有道聲音，強調著：徐鶴年啊徐鶴年，她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還不明白嗎？

  他是明白的，所以最終沒有開門。

  無論少女如何喊，他依然站在門邊，宛如一座沒有靈魂的石雕。

  門外，沈櫻努努嘴，甩了甩酸軟的手，「這人怎麼回事，明明說好了讓我來找他，怎麼又不在家呢？」

  「該不會是故意不開門吧？」

  但隨即她又覺得自己這麼想好傻，畢竟徐鶴年有什麼理由，一定要把她關在門口呢？

  「算了，既然今日不在，那就改日再來吧。」

  聽見少女落下這麼一句話，徐鶴年胸中似有一團火，不管不顧灼燒著他的心，再不管不顧扔它進萬年冰窟，百般折磨。

  過了會兒，直到再也沒有聲音傳來，徐鶴年頹唐地喝了口酒，才抖著手開門。

  便在這時，迎面吹來一陣寒風，剛喝過酒的男人被吹得渾身激靈，哆嗦間，一封信落入眼眸。

  他撿起一看——

  徐鶴年收。

  下面還有一行小字：裡面有我親手做的綠豆糕，沈櫻。

  枯枝被吹得狂響，樹蔭將石階分為兩個部分，徐鶴年站在上半部分的陰影里，望著另一邊明亮溫和的世界，再看看手裡的信。

  無力感油然而生。

  他沒有立刻打開信，而是放進衣袖，轉身，關門，仿佛在與世界隔絕。

  ——

  沈櫻沒見到徐鶴年，百無聊賴，沿著街邊瞎轉悠。

  走著走著遇見一個小攤，賣的全是玉佩、劍穗之類的掛飾，沈櫻一眼便瞧中其中一個劍穗。

  「老闆這個多少錢？」

  老闆聞聲看來，發現來人竟是個小姑娘，看她的穿著，應該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小姐。

  於是眼珠一轉，諂媚地笑道：「姑娘好眼光，這劍穗上鑲嵌的綠玉，可是上好的和田玉，我看你是識貨的，也不蒙你，一口價，十兩銀子！」

  「十兩？」少女語氣里全是驚訝。

  老闆心裡開始犯嘀咕，難道十兩太貴了？這玩意兒是我在一個假古董店裡淘的，當時好像買成五十文，這麼算起來，我確實喊的太高了。

  「那就八兩，不能再少了姑娘，我上有老下有小，擺個小攤賺點小錢，也不容易啊！」

  沈櫻當然知道不容易，她認得這種玉，爺爺家裡就是做玉石生意的，和田玉她從小戴到大。

  只是沒想到，這玩意兒在古代居然這麼便宜！

  「給你十兩，玉我拿走了。」

  望著小姑娘雀躍的背影，老闆暗自竊喜，心想現在的小孩真好騙。

  沈櫻握著新買的劍穗甩來甩去，墨綠色的穗須，柔順地包裹著最中央的綠寶石，陽光下能清晰可見寶石紋路，手感清涼順滑。

  不知怎的，她腦海里突然蹦出，周九溪舉著掛著劍穗的長劍，翩翩起舞的畫面，肯定特別養眼。

  正好，到時候連帶著新衣裳和這個劍穗，一起假借姐姐的名義送給他，說不定到時候他一感動，直接把人娶了，我的任務不就完成了嗎！

  沈櫻美滋滋笑著，眉開眼笑回府，卻在正廳內看見一張陌生面孔——

  是一個女子。

  身著藕粉色襦裙，外面披著一件雪白的狐皮，扎著最時髦的飛天髻，上面插滿了金釵和玉簪，笑起來有一絲桀驁，看人的時候，也是自上而下俯視。

  「沈櫻。」

  周九溪看她立在門口，喚她進去，平淡地介紹，「這位是尚書大人的千金，謝沐雪，這幾日她家人有事，暫時把她寄放在王府，你閒暇的時候可以帶她到處轉轉。」

  「是，師傅。」

  雖然答應了，但沈櫻不喜歡這位大小姐，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滿是審視，還帶著輕蔑和嘲弄，這讓她很不爽。

  「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沈櫻小姐嗎？早就聽朋友們提起，說京中沈大人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兒，今日一見，的確和我們不太一樣。」謝沐雪絲毫不掩飾眼裡的嘲諷。

  沈櫻剛穿越來的時候，還以為所有的貴女都像姐姐那樣，高貴典雅，心思單純，今天才發現，自己還是見識少了。

  這茶言茶語的，話里話外都在說她土，沈櫻不是傻子，但也不是衝動的人，能住進王府，說明他父母要麼是周九溪的至交，要麼對他有用，她不會因小失大。

  所以沈櫻強壓下心頭的怒氣，坦然與她對視，笑道：「謝小姐不愧是京中貴女們的典範，我自幼在鄉野長大，自是無法和你相比，不過我如今是北溪王殿下的徒弟，相信殿下會把我教好的。」

  一句話堵得謝沐雪啞口無言，意味著她再嘲笑沈櫻，就是在說周九溪教導無方，這她怎麼敢！

  下馬威沒給成，自己捯吃了癟，謝沐雪咬著牙，只好無可奈何地尬笑。

  周九溪斜眼打量著眼前的少女，他以前怎麼不知道，這小姑娘口齒如此凌厲，唇角不自覺彎了彎，

  「你放心，師傅，定會好好教導你。」

  【我怎麼覺得他的眼神，像在看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