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記憶里的味道

  陰雨天氣，天光暗淡。

  路過北溪王院子的眾人紛紛佇立，其間有人驚奇道：「從哪來這麼多書冊？難道是咱們王爺準備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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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下之言還未完全出口，被身後走來的趙嬤嬤驟然打斷，「別瞎說！王爺豈是你我可以妄言的？」

  她握著絹帕指了指門口排列整齊的書冊，語氣漸漸柔和，「這些書都是姑娘找來送王爺的禮物。」

  禮物！

  此言一出激起人群驚呼。

  先不說王府藏書樓擁有天下最多的藏書，就算是真要送書也用不著送這麼多啊，真是稀奇。

  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又一陣此起彼伏的議論聲，沈櫻沒急著回頭解釋，而是笑意瑩瑩站在門口等待周九溪出來。

  這些描繪兩性關係的書籍可是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收集來的，畢竟在這個封建年代，它們都算禁書。

  聽說周九溪曾在大殿發誓「一生不娶妻妾」，按照他那固執的性子肯定會堅守誓言，哪怕一輩子孤苦伶仃。

  但換個角度想，他之所以能在那時如此義正言辭發這種誓，除了關乎家國大義，關鍵是因為他那時並不懂得男女之情是何物。

  沈櫻本想慢慢引導他的認知，細水長流，但再有三個時辰周九溪就要出征了，所以她只好用這個笨辦法。

  同時祈禱著他能帶幾本書走。

  烏雲被風吹走，露出一抹驕陽。

  陽光透過庭院裡的桂花葉落到門框上，下一瞬，地面完整的陰影被緩緩開啟的門割裂，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

  沈櫻仰頭。

  其餘眾人見狀趕緊四散開去。

  不知為何，看著眼前的周九溪，沈櫻提前準備好的一大段勸婚詞忽然說不出口了。

  倒不是因為記不住，而是眼前這個男人周身氣質，太過出塵。

  從前只在書上看過別人描述「不食人間煙火」，那時沈櫻嗤之以鼻，因為一個人的特質怎麼可能光憑肉眼判斷呢？

  如今才發現，這世上當真有這種人！

  而且他就站在自己面前。

  許是即將上戰場，周九溪此刻穿的是一件勁裝，不過頭髮還未束成冠，只堪堪一個高馬尾落在腦後、

  他身上沒有殺氣。

  一個被百姓稱為戰神的將軍，身上竟毫無肅殺之氣，反而讓沈櫻看出一絲佛性。

  正因如此，所謂「勸婚」這種字眼放在周九溪身上，倒像是玷污了他。

  沈櫻忽然就泄氣了。

  自昨日她頻繁來找自己卻欲言又止，周九溪便猜到她有事。

  此刻見少女垂頭喪氣遲遲不開口，頓了頓，周九溪轉身朝裡屋走，落下一句，「先進來吧。」

  沈櫻渾渾噩噩跟進去。

  陽光消失在身後，卻不覺清冷，周九溪坐到鏡子前朝她招手，「可會束髮？」

  「嗯？」

  「嗯……會。」

  沈櫻是真會。

  從前她參加過一個古風社團，為了照片呈現更好的效果，她熬了幾個大夜抓了無數壯丁，每天給她們梳各種髮髻。

  男生頭戴玉冠的樣式是最簡單，最好處理的。

  拿起桌面上的木梳遞給少女，見她望著銅鏡里發愣，周九溪輕咳一聲，「來找我，是有事嗎？」

  眼看沈櫻又要下意識搖頭，他搶先一步繼續道：「這裡只你我二人，有事可直說，不必顧慮。」

  果然是謫仙般的人，和沈櫻刻板印象里的戰神完全不同，他實在太溫柔了！

  望著門邊露出的書冊一角，沈櫻內心經過一團亂麻後，終於無奈地輕吐一口氣。

  【算了，他就要出征了，眼下不該為了這樣的俗事來打擾，更何況以他的性格，多半不會接受這些書冊，是我把他想的太俗氣了。】

  俗事……

  聯想起她未進王府之前的行為，周九溪大致猜到她的目的了，只是驚訝於過了這麼久，她竟還未放棄「撮合」一事。

  如此看來，姐妹二人的感情並非外界傳言那般勾心鬥角。

  「師傅。」

  沈櫻忽地眼睛一亮，似乎想到更好的主意，眉眼彎彎，試探性問道：「昨日聽您的朋友說，再過不久便是您的生辰。」

  「您……可有什麼想要的禮物？」

  俗話說得好，真誠才是必殺技，與其費盡心思瞎猜，倒不如直接問。

  「我的生辰？」周九溪微微側身，眼裡閃過一絲愕然，「這兩日你找我，便是想問這事？」

  沈櫻不好意思撓撓頭，「嗯。」

  沒想到竟是此事，周九溪怔愣過後，猶豫了會兒，正打算開口拒絕她的好意，卻陡然聽到：

  【師傅啊師傅，求求您你一定要告訴我，否則我實在沒有其他辦法，給你倆製造聯繫了！】

  【拜託拜託老天爺，一定要讓師傅如實告訴我他的願望！】

  所以弄了半天還是為了撮合……

  周九溪莫名有一絲失望，他手指在梳妝檯桌面無意識敲擊幾下，偶然抬頭瞥見少女皺巴巴的小臉，不知為何竟生出些保護欲。

  發冠戴好，周九溪起身轉頭看她，淡淡地問，「你真想知道？」

  「想！只要師傅您開口，徒兒便是上刀山下油鍋也定會為您實現願望的！」

  【但您可千萬別說天下太平這種事啊，畢竟我總不能上戰場助你一臂之力吧……】

  【而且這種事，就算我真能幫助你，那我又要怎麼假借姐姐的名義呢？】

  周九溪愣了愣，冷不丁，被這小女孩心裡的彎彎繞繞逗笑，終於卸下心防。

  「我上一次過生辰是在十年前，那時我母親剛去世。」說到這裡，周九溪眼裡露出哀傷，「我還記得母親走的前一天晚上，撐著身體偏要做一桌吃食。」

  「那時她摸著我的頭說：『溪兒的生辰快要到了，母親特意做了一桌子你愛吃的菜。』那頓飯之後，我再沒吃過一樣的味道。」

  【原來竟是這樣，嗚嗚嗚，師傅好可憐。】

  【也就是說，只要我做出一桌飯菜，和他記憶里的味道一模一樣，我就成功了！】

  【慢著，這難度不亞於讓他母親復活吧？我又不知道他印象里的味道到底啥樣。】

  「城南銀花巷裡住了位神廚，手藝聞名內外，我母親便是他的學生。」

  「只不過他已經不問世事許多年了。」

  周九溪彎腰翻找畫像。

  「師傅，他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