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探靈(十三)
2024-10-07 11:46:17
作者: 秋清夢
陸欣然眉頭一皺:「你在那嘰里呱啦地說什麼鬼話呢?」
田賦沒理會陸欣然很明顯的挑事語氣,繼續自顧自道:「來到了這裡,你們可就別想出去了。」
「不過能為我的長生大業做出一點貢獻,也算是你們發揮了自己的價值了。」
長生?
就好像是一條線將零碎的線索串了起來,之前在祭壇上看到的奇怪花紋,慢慢地和楚瀟腦海中的一紙書頁重合了。
陰日,五星,食魂,哭臉娃娃,密室里五個棺材和一個祭壇,有關田賦的傳聞……
她好像明白田賦想做什麼了。
另一邊,莫清清有些驚恐地問:「什麼祭品?你在說什麼?」
「不是說將那個娃娃送來就可以放我們走了嗎?快點讓我們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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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賦從喉嚨里發出幾聲桀桀怪笑:「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欺騙自己啊?那是騙你的!」
「田賦,你膽子挺大。」鄧子穆聲音沉穩,一雙手緊緊攥著,「我們好歹也是公眾人物,如果一次性失蹤了七個,你如何向社會大眾交代?」
「這就不勞你替我費心了,」田賦笑呵呵道,「我都安排好了,自會有人頂著你們的軀殼繼續生活下去的。」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說話的是一個略微驚恐的女生,「你說,有人頂著我們的軀殼活下去,那我們會去哪裡?」
陽竹驚訝地發現,說話之人竟然是楚瀟。
她的聲音中甚至還有一絲恰到好處的顫抖。
然而陽竹離得進,能夠清晰地看到楚瀟臉上沒有一絲驚恐,眼尾還帶著一絲興奮的笑意。
了解了,他家楚大佬要開始套話了。
楚瀟心中雀躍,聲音中卻未顯露半分,依舊在盡職盡責地演繹著一個害怕到快要哭出來的形象:「你說的長生到底是什麼意思?你要對我們做什麼?嗚嗚嗚我好害怕。」
也不知道是不是楚瀟害怕的情緒讓田賦感到愉悅,他竟然真的笑了兩聲,開始講起來:「好啊,死之前也讓你們死得明白。」
「你們每個人身上都有我想要的東西……有容器、有祭品……只要按照步驟完成長生儀式,就能助我擁有永遠不死不滅的肉身!哈哈哈哈!」
「當然,這是一個偉大的工程,偉大的實現自然也離不開一部分人小小的犧牲。不過犧牲是必要的,你們短暫的生命能夠參與進這樣的計劃,能夠見證我作為世上第一個長生不死的人的誕生,也算是你們的榮幸了。」田賦陰惻惻地笑了起來,「放心吧,我會好好記得你們的。」
田賦好像瘋了,沉浸在自己給自己構想出的未來中哈哈大笑著。
「長生儀式?」陸欣然咀嚼著這四個字,嗤笑一聲,「田賦,我認為你作為一任家主,應該有些基本的明辨是非的能力。」
「你什麼意思?」聽出他話語中的諷刺,田賦渾濁的眸子一下子銳利起來。
「我們早就過了幻想這個東西的年紀了。我以為你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早就看清楚也看淡了生死,沒想到你是越老越糊塗,」陸欣然嘆了口氣,說出的話卻絲毫不饒人,「三歲小孩都知道生老病死是正常現象,是自然規律,衰老、生病、和死亡總有一天會到來。」
「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長生不死。」
田賦冷笑一聲:「我還以為陸大少爺能有什麼高見,不過是一些我都快聽膩了的話。想當初我兒子也是那麼說我的,陸欣然,你還真是和他一樣討厭。」
「你不相信長生不死,是因為你狹隘、迂腐!一個新事物在出世之前總會受到庸人的質疑,」田賦的聲音裡帶上了倨傲,「你沒見過長生不死的人,不代表沒有,只要我能完成長生儀式,我就能,我就能……」
他的聲音顯而易見地興奮起來:「我就能永遠遠離病痛的折磨,永遠擺脫死亡的恐懼!陸欣然你不懂,因為你還年輕,我年輕的時候也和你一樣天真,覺得長生不死是無稽之談。」
「但是現在我明白了,為什麼古往今來那麼多位高權重的人,在生命的末尾沉迷煉丹求道,追求長生。因為一旦權力和物質到達了極高的位置,對於死亡的恐懼就越發強烈,對於生的欲望就無與倫比地龐大。」
「在我每個被病痛折磨地快要死去的日夜,我也是如出一轍地恐懼!」田賦越說越激動,「醫院已經給我下了病危通知書,說我沒多久可活了!你沒有像我一樣經歷過死亡的威脅,又怎麼會懂我的心情?」
陸欣然沉默著,沒再開口。
他意識到自己和田賦的觀念有著巨大的分歧,再說下去也只是無意義地交流。
財富和地位這個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卻能築起高塔,將人困在其中。
「廢話應該已經說的夠多了吧,田賦。」
一片沉默中,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說話的竟然是田賦身旁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黑衣人。
田賦卻絲毫沒有因為這人的語氣而感到不悅,連忙道:「您隨時都可以開始。」
一陣風吹過,燈火搖曳一瞬,四周的黑暗好像陡然又按下去了一些。
四周的黑暗裡突然出現了一隻只鬼影,居高臨下俯視著聚在一起的七人,地面上探出僅剩下白骨的手,摸索著想要去抓住誰人的腳踝。
陽竹嚇得臉都白了,只聽「咚」「咚」兩聲,莫清清和南楠就這麼栽倒在了地上。
鬼影獰笑著靠近陽竹,一瞬間又被他身上的金光彈了回去,發出一聲沙啞的痛呼。
這道金光自然也吸引了角落中兩人的注意。
田賦愣了愣,再開口時聲音都變了調:「那是什麼?」
「田賦,是誰教你這個長生儀式的,」楚瀟聲音清亮,看向田賦身旁的那個黑衣人,「是他嗎?」
突然被點到名,一直立在一旁宛如雕塑一般的黑衣人緩緩抬起了頭,兜帽下的臉帶著一張面具。
「你問這個做什麼?」田賦語氣不悅。
「我是想告訴你,不要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楚瀟淡淡道,「他教你的這個根本就不是什麼長生之術,只是藉助你想謀求長生的心另有所圖!」
田賦的眼神一下子警惕起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楚瀟有些驚嘆於他的愚鈍,「你也沒見過真正長生不死的人,為什麼他和你說這個儀式結束之後便能長生不死,你就信了?」
「我曾在書上見過這個儀式,這本質上是一個換魂儀式。以陰年陰月陰日生的五行之人魂魄為引,再以一個具有極陰之體的人為容器,便可煉製出具有純粹五行之力的陰魂。哦對了,他和你說的儀式的最後一步,是不是換魂?只要將你的魂和陰魂互換,陰魂自然會保你這個軀殼永遠保持現在的狀態,不再有衰老,不再有疾病,就像朝一袋食物里丟了防腐劑一樣。」
楚瀟此刻也想到了請來這五行屬行的嘉賓的緣由——這五人都算是名人,身上的氣運比普通人更強盛一些,煉出來的魂魄力量也更強盛。
「但那是的田賦已經不是田賦了。你的軀殼裡面已經沒有靈魂,你的生魂離了體,要不了多久就消散了,你早就不能被稱之為人,甚至都不是鬼。」
「這就是你想要的長生嗎?」
楚瀟反問結尾,氣勢十足,眸光卻微微一沉。
這種融合了五行之力的陰魂最大的用途,便是養鬼。
高階的鬼可以通過吸收陰氣來提升自己的實力。
只是不知道這人煉製陰魂到底是要養什麼鬼,不過總歸是一個禍害,要是能在這就把他解決掉就好了……
「……」
田賦不再說話,似乎開始思考起了楚瀟的言語,誰知未等他表態,他身旁那個話語很少的黑衣人卻是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
他開口,話是對著田賦說的。
「你信我還是信她?」
「田賦,我並不像從你身上得到什麼,所以也沒有欺騙你的動機。」楚瀟高聲道,「你若是一番辛苦都為他人做了嫁衣,未免有些太不值了吧。」
黑衣人抬起的目光終於穩穩噹噹地落在了楚瀟身上,仔細打量了一下楚瀟,又是一聲怪笑:「真是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普通人可不會接觸到這種術法,你是什麼人?」
楚瀟懶洋洋道:「我是你爸,千變萬化。」
「……」黑暗中的呼吸聲粗重了一瞬。
正當楚瀟思索著要不要繼續占點口頭便宜的時候,田賦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你為什麼沒有反駁過他的話?」
「你到底有沒有騙我??長生不死是真的、是真的對不對??!」
田賦的聲音逐漸洪亮,最後竟帶上了一絲近乎瘋狂的執拗。
楚瀟原本以為黑衣人還會再狡辯一下,誰知他半點都沒有停頓,徑直道:「沒錯,是騙你的。」
「不可能!」田賦快要瘋了,「那為什麼,為什麼我按照你說的完成了儀式的前兩步,我的身體就真的好起來了?!」
「那是因為我讓你提前透支了自己為數不多的生命。」
黑衣人的聲音帶著一些得以,又有一些憐憫:「你其實該感謝我不是嗎?沒有我,你只能苟延殘喘地度過生命中最後的時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還有力氣站在我面前和我這樣說話。」
「我們之間的合作關係到此為止了。」
「啪」一聲只想,楚瀟隱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鬆動,緊接著是田賦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磕磕磕磕磕……」
「你……你……」他的聲音一下子老了十多歲,氣息顫抖又虛弱,仿佛馬上便要行將就木。
「咚」然後是什麼東西栽倒在地上的聲音。
「他怎麼了。」到底是曾經和自己有過交情的人,陸欣然微微蹙眉。
「應當是他之前使用了什麼手段,以縮短田賦的剩餘壽命為代價換他重獲健康。現在他停止了這個手段,田賦就遭到反噬,」楚瀟回道,「不過田賦應該只是暈過去了。」
「能在節目裡見招拆招,三番五次破壞我的計劃,知曉長生儀式,甚至在最後讓我失去了我的合作對象……」黑衣人語氣莫名,聽不出情緒。
「楚瀟,你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楚瀟大大方方接受:「那我謝謝你一路上對我的關注咯。」
「行了,我在這裡浪費的時間也夠久了,可不想再拖延下去。」
黑衣人說著,手中微動,一陣清越的鈴聲在空中乍響,叮鈴叮鈴,還有點好聽。
與之相對應的是,那些原本因為畏懼楚瀟而躲在一旁的鬼魂們,突然發狂一般地再次沖了上來!
一時間,鬼哭鬼泣,宛如打開了萬鬼大門。
黑衣人滿意地勾起了唇角。
「結束了。」
「你就這點本事嗎?」回答他的是楚瀟的聲音。
楚瀟一手撐地,掌心貼在符籙上,溫潤的金光在她掌下流淌開,於她的身側凝結成一個金光透明的保護罩,將所有人籠罩在裡面。
保護罩外,四面八方湧來的黑色影子前仆後繼地撞上來,或被灼燒掉落或被直接吞沒,出現的空隙很快又被後來者補上。
楚瀟臉色有些白,但是話中的囂張絲毫不減:「來啊,那就看看我們誰能撐到最後。」
黑衣人冷笑一聲,並未言語。
兩人暗暗較勁之時,石門外突然傳來了模模糊糊的人聲:「謝隊……門……」
眾人一下子愣住。
黑衣人突然盯住楚瀟,陰惻惻道:「你在拖延時間?」
楚瀟其實也搞不清楚這是個什麼狀況,但是此時此刻氣勢不能輸,於是傲慢回答:「現在才看出來?」
黑衣人冷笑一聲:「你真的讓我很意外。」
他不再說話,隨手一揮,陰魂便如潮水般褪去,再轉過身,背影融入進黑暗裡。
不好,他要跑!
楚瀟一時著急,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當下虛空畫符,一瞬間便出現在了黑衣人身前,甩出幾張定身符:「休想走!」
外面的人聲越來越大,黑衣人沒有躲避,被直接定在了原地。
縱使面對這樣的情況,他依舊沒有絲毫的慌張,甚至還玩味地笑著道:「畫氣成符?執行官里會這個的人可不多,讓我猜猜你是哪個?」
楚瀟驟然抬頭:「你怎麼知道我是——」
後面半句話一瞬間卡在喉嚨里。
楚瀟的目光落在黑衣人脖子外側,一時間不知道作何反應。
那上面有一個人印記,發散著淡淡的金色光芒,楚瀟非常眼熟。
這個印記,楚瀟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