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餐午飯

  黑暗中，程珞再次翻了個身，動作很輕，但還是被身邊的人察覺。

  「沒事，睡吧。」裴謙弈聲音溫和地說著，「明天，還要去叔叔家吃飯。生日禮物我已經買好了。」

  她「嗯」了一聲，閉上眼睛，今晚發生的事一點點湧入腦海。

  裴謙弈是一小時前到家的，神色照常，寬慰她幾句後走向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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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把時間往前推兩小時，他們一起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電子元件。裴謙弈面色嚴肅，告訴她自己必須要出一趟門。

  臨走前，他很仔細地檢查著門窗。那次醉酒男人鬧事後，房子四周就裝了攝像頭，他也確認了一番，都運行良好。

  那張照片將昔日零碎的記憶串聯起來，揭開了唯一答案。

  就這樣在家中被偷拍了，準確來說，是被一雙隱秘的眼睛窺探了。

  那個方向，那個拍攝位置，已經不言而喻。

  照片裡，還出現了一個精緻的包裝盒，那裡面有一對配套的羽毛眼罩，他們曾戴著去參加沁然心動的晚宴。

  怪不得，明明是一個小眾品牌，那時的常思青卻剛好挑中了一模一樣的同款。

  不是什麼巧合，他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了。

  還有，讓白老闆匆匆趕回來的那些照片，由於具體內容無從得知，她便一直以為是常思青在他們外出時進行的偷拍。沒有想到，原來是在家中。共處一室，確實足夠親密。

  一座不大的鏡子，卻是沉甸甸的。立座很穩，不會弄翻，但是角度可以調節。

  程珞偶爾經過時，還會伸手調整一下，會不會常思青正在得意而嘲諷地笑？

  他怎會如此居心叵測，所謂心意，就是送了這樣一份禮嗎？

  密密麻麻的噁心感當即湧上心頭。

  看著裴謙弈的背影遠去，她在家中茫然地踱著步子。

  他把拆毀的鏡子裝在袋子裡，不知是否去找常思青，又或者，他會不會去找了自己的父親？

  「沒事。」

  這兩個字，他出門前、回家後、還有剛才，都說了一次。

  唯一讓她暫且好受一點的，是那雙窺探的眼早已失效，至少沒有時至今日，還一直注視著她。

  程珞輕輕做著深呼吸，努力將所有負面情緒暫且壓下，不知何時終於進入睡眠。

  次日，她帶著裴謙弈走進那個稍顯陌生的小區。

  他一手提著禮盒，另一隻手穩穩地牽住她，程珞輕輕扣響了面前的大門。

  「來了！」

  「爸，生日快樂。」她露出一個笑容，將手中的袋子遞給他。父親就在眼前，臉上是笑著的，但不知為何有一絲憔悴。

  「謝謝珞珞，來，快進來。」他一邊從鞋架上拿出兩雙拖鞋，一邊打了個哈欠，「天氣暖和了，蚊子出來了，昨晚被咬得厲害。」

  裴謙弈也將禮盒遞上，禮貌地向他問好。

  「真是個小帥哥啊，和電視上的明星也差不了多少。」他感慨了一句，「配我們家珞珞剛好啊。」

  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穿著寬鬆長裙的女人走到門口，留著一頭波浪捲髮，臉上帶著淺笑。

  「程珞來了，交男朋友了，你們好。」

  對於父親的再婚對象，程珞一直保持著禮貌客套的態度，眼前的女人對她也是如此。

  程珞稱呼她為榮姨，榮姨則微笑著叫她的全名。

  長時間不見，終究是有點疏離。

  程珞坐在沙發上，喉間有些乾澀，找不出什麼話題來聊。倒是裴謙弈和兩人都能說上幾句，氣氛也不算太尷尬。

  沒過多久，榮姨就去了廚房，父親幾乎是習慣性地想跟著一起去，被她攔下。

  「你今天生日，特意叫女兒來吃飯，多和她聊聊天啊。」

  「來，吃水果。」父親只是將果籃往她面前遞。

  程珞想起他的朋友圈，便想問他去了哪些地方旅遊，才剛開口，卻聽到一聲慌張的尖叫從廚房傳來。

  她坐的位置離廚房最近，第一個跑去查看。

  榮姨站在原地，斷斷續續叫嚷出聲：

  「飛了！」

  「這裡，排氣扇這裡……又跳下去了！」

  一隻碩大的蟑螂靈活地跳躍著，速度極快地四處逃竄。

  「別怕，我來我來！」父親的聲音很快從身後傳來。

  眼見黑色的一團落在地板上，她忍住噁心，精準地一腳踩下。

  「不知道死了沒有，我這拖鞋底還有地板都要衝洗乾淨。對了，家裡有沒有除蟑螂的那種藥，我記得有一個很管用，等會我找下連結……」

  程珞聲音漸小，眼前的父親笑著將榮姨摟在懷裡，勸慰著她不要害怕，宛如是一副新婚夫妻的甜蜜模樣。

  「我來吧。」裴謙弈站在她身邊，手上拿著抽紙。她小心翼翼將腳挪開，方才踩得用力，蟑螂已然沒了動靜，畫面慘不忍睹。

  「用酒精消毒，然後用打火機燒一下。其實最好不要踩，剛才是事發突然……」

  程珞看向父親，他對她微笑了一下，目光有點驚訝。

  「你不是以前好害怕這個的嗎？還在房裡一直尖叫。現在處理得是得心應手了。」

  心中忽然有點異樣的感覺，她扯了一下嘴角。

  「沒什麼，家裡總要有一個不怕的吧。」

  程珞和母親都怕蟑螂，小時候總是父親去處理，然後有些無奈地搖著頭嘆息：「只是蟲子而已啊。」

  母親心有餘悸，從未被他摟在懷中安慰，她以為是父親不習慣這種幼稚的親密。

  父母離婚，家中就只剩她和母親。

  蟑螂還是會有，她也漸漸壯起膽子面對。等到高中，程珞意外收穫了一個「膽大」的名聲，常被叫去幫忙，打個蜘蛛之類的。

  程珞換了一雙拖鞋，默默走回沙發。

  「我還是去幫忙吧，小榮她不太熟練。」父親指了指茶几上的餅乾，「餓了的話吃點墊墊。」

  隔著透明的玻璃門，程珞看著父親接過鍋勺，身側的榮姨笑著看他，轉身去切案板上的番茄。一片恩愛和諧。

  她收回目光，將餐桌上的雜物拿到茶几上。

  飯還沒有煮，她索性去淘米，裴謙弈亦步亦趨地跟著她，顯得廚房有些擁擠。

  一道道菜上了桌，色香味俱全，很是豐盛。

  程珞剛好坐在電飯鍋旁邊，主動拿過飯勺。裴謙弈將小碗遞給她，她逐一裝上飯，擺在眾人面前。

  「好，吃飯吧。」父親看了一眼冰箱，「那裡面有個蛋糕，等會也象徵性吃一點。」

  一大碗椒鹽蝦擺在程珞眼前，榮姨招呼了一句：

  「這蝦特別新鮮，多吃點。」

  她點頭道謝，筷子剛舉起，面前的蝦就變成了另一道菜。

  「這孩子不喜歡吃蝦的。」父親對她露出一個瞭然的神色。

  程珞怔住了，父親是不是覺得他很了解自己呢？可是明明不是這樣吧。

  她靜默了幾秒，莫名就想說出來。

  「我喜歡，我一直都喜歡吃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