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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六 踏雪泥·夏夜

2024-10-07 06:16:58 作者: 山隱有鶴

  天成二十七年六月,遠京皇宮。

  此時正是夏末,便是皇宮的御花園裡,也響著蟬鳴。

  而除了那聒噪的蟬以外,還有一人似也被這燥熱的天氣影響,難以入眠,因而便提著劍,跑到了這裡來,迎風舞出劍聲。

  舞著舞著,唐暖突然感覺到身後不遠處來了什麼人,她頓了一瞬,而後一個回身,劍衝著那方向直接刺了過去。

  對方一個閃身,避過了劍刃,而後登時向著唐暖出了掌,唐暖立刻矮身躲過,兩個人竟是在御花園中鬥了起來。

  那人手中沒有武器,然而對上執劍的唐暖,二人竟是不分伯仲。

  也不知纏鬥了多少個回合,直到唐暖已是大汗淋漓、氣喘吁吁,兩人依舊未能分出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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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一劍再次刺空之後,唐暖將劍一收,身體也收了力,站直喘著氣,眼神帶著埋怨地望著對方:「不打了!再這麼打下去,我今晚便不用睡覺了!」

  「你也知道晚上該睡覺?」對方見她停手,便也收了勢,挑挑眉向著她道。

  「三哥你不也沒睡覺?」唐暖不甘示弱地道,「這大晚上的,你跑御花園來又是要做什麼?」

  「你還是長身體的時候,如何能與我比得?」唐旭沒有回答唐暖最後的問話,輕輕伸出手去,彈了一下她的腦門。

  其實不痛,但唐暖還是揉著額頭輕哼了一聲。

  雖說近八年前,她尚只有九歲的時候,唐旭曾親口對她說,這個搶來的哥哥,便不作數了,還要她喊他三皇兄,甚至會在她面前自稱本宮。

  然而這樣的情況其實沒有持續多久,還不到三個月,只要是私底下,唐旭對著所有兄弟姐妹,都不會那樣自稱;後來唐暖喊他三哥,他似乎也沒什麼意見,平日對唐晟和唐暖二人似也依舊多上些許照拂,好像關係比同別的兄弟姐妹都近些,卻又好似也不近——

  平日無事他便不會尋,更不會特意一道出遊。就同其他人一樣。

  唐晟本對他這番當斷不斷若即若離的行為十分生氣,最開始都不願同唐旭說話,可時間久了,想得多了,他和唐暖在心中都有了些許猜測——

  唐旭的突變,或許和當年蘇引溪的死有所關聯。

  可他們問也問不出,想當做沒有,又不能真的當做沒有,漸漸地,唐晟心中的氣也放下了,若他和唐旭有什麼交集,照舊還是能談笑兩句,只是再不似曾經那般親近。

  而這似近卻又不復曾經的關係,就一直保持到了現在。

  好巧不巧,今日偏偏在這樣的時間和地點碰上唐旭,且又沒有什麼外人……

  想了想,唐暖湊了過去:「三哥,我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

  唐旭望著她,似是覺得有些好笑:「你想問什麼?我可沒那麼多時間,我還要回東宮去呢。」

  說著,唐旭抬腳動了身,然而他行進的方向卻完全不是離開御花園的方向,反倒像是要向深處而去,唐暖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我想問……」她思索了片刻,開口問道,「約莫兩年前,七夕的那天,你是不是不在宮裡……?」

  「為什麼問這個?」

  「當時堂嫂嫂蓊茹和我一起揀了個錢袋子,一路追到了平樂坊的翠紅樓,後頭那個丟錢袋的人不見了,再之後卻又突然冒出來,盤下了翠紅樓的鋪面,開了個叫驀山閣的弄器鋪。」唐暖眨眨眼睛,「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三哥你?」

  唐旭一聽,笑了起來,承認得乾脆:「你怎麼知道的?就因為……鋪子的名字?」

  「當然不是!我早就懷疑了!」唐暖頗有些得意地揚起了頭,「少時我跟在你屁股後頭走過不知多少路,你的背影我可是熟得不能再熟。」

  「熟得不能再熟,當時怎的還那般慌張地去尋晏之?」

  「當時覺得沒道理啊……畢竟三哥你好端端地,將堂嫂騙進去做什麼呢?可我後頭細細一想,總覺得還是像,再之後又知道了那鋪子的名字,才覺得八九不離十的。」唐暖道,「所以三哥,你當年引她進去,到底是為什麼?」

  唐旭挑了挑眉,面上依舊笑著:「不告訴你。」

  唐暖一聽,撇了撇嘴,末了又問:「那……你盤下那個鋪子又是要做什麼?」

  「能做什麼?」唐旭頗有些理所當然地望著她道,「當然是做生意啊。」

  「你……是為了緬懷三嫂嫂,才開的那鋪子?」唐暖試探著問。

  唐旭沒有答話。

  唐暖看了看他的表情。

  他眸色淡然,看不出什麼情緒,可雙唇卻是微微抿著,牙關則似是緊咬著。

  想了想,唐暖便權當他是默認了,又問道:「可是……三哥你為什麼要把鋪子的名字取作驀山閣呢?我記得你給嫂嫂的定情詩可是有三首的,除開一首《驀山溪》外,還有一首《浣溪沙》和一首《聲聲慢》,怎的鋪子不叫浣沙閣或者求凰閣呢?」

  唐旭轉頭看了看她,而後又將頭偏了回去。唐暖又觀察了一番,感覺這一次他更似是在猶豫要不要回答。

  片刻之後,唐旭終於開口:「後來整理遺物的時候,我沒尋到那首《驀山溪》。」

  唐暖一愣,而後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了低頭。

  「好了,還有什麼要問的?快問。」唐旭輕輕笑了笑,似是並未在意,「若是問完了,我可要回去了。」

  唐暖一聽,忙又抬起頭來看著他。

  思索片刻之後,她深吸了一口氣,開口:「三哥你……是不是正在做什麼危險的事情?」

  「危險的事情?」唐旭一頓,「為什麼要這麼問?」

  「我猜的。」唐暖聳了聳肩。

  「你真想知道?」

  「我若不想知道,問了做什麼?」唐暖頗有些疑惑地望著他。

  「你知道了又能怎樣呢?」

  「沒準……我可以幫你呢?」唐暖想了想,回答道,「我可不想做長在深宮什麼都不知曉的菟絲花,若讓我選,我寧願做一把劍。」

  說著,唐暖定定地看著唐旭。

  而唐旭也望著她。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後,唐旭突然笑了笑:「你想做三哥的劍?」

  「為何……一定要做誰的劍呢?」

  「劍是要有人使的。」唐旭道,「你是你七哥的劍。」

  唐暖一愣,而後不自覺地移開了目光。

  「好了。」唐旭見狀,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快回去睡覺吧。」

  唐暖沒有說話,隻眼睜睜看著,唐旭轉了身,似是要離開。

  然而剛行出去沒兩步,唐旭卻是又停住了,回過頭來望著她:「對了。」

  「什麼?」唐暖問。

  「關於我就是驀山閣老闆一事,你便莫要告訴你堂哥和堂嫂了。」

  「我知道。」唐暖笑了笑,「若我想揭穿你,早便與他們說了。」

  「不用瞞著你七哥。」

  唐暖聞言一愣:「為什麼?」

  「我最近找到一幅畫,是以前畫的,畫的是你我、你三嫂嫂、你七哥和雲卿,在福興寺聽戲的場景。」唐旭說道,「問問你七哥,想不想買這幅畫,我可以賣給他。」

  「賣給他?」

  「等我想賣的時候,你讓他到驀山閣來買。」唐旭笑著道。

  而後他便正過身去,行入了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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