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又東風·狩獵

  天應節的第三日，是開山狩獵日。

  雲山縣多山，縣城更是四面環山，是以此處的居民都相信，山中有山神，要有山神護佑，才能風調雨順，百事昌隆。

  在雲山的民間故事中，山神冬日要休養生息，不可打擾，是以才有了冬日不獵不樵的習俗。

  而封山舉措除了是順應民俗之外，還是為了防火防災，雲山地處高處，冬日氣候乾燥，而數十年前，有人冬日進山打獵采樵，生火取暖，引發了山火，燒去了許多百年古樹，火勢甚至差點蔓延到了城內，於是薛聿文上任後，便加上了封山的規定。

  不過因著本就有冬日不入山的規矩，薛聿文治下的雲山治安又十分良好，進山的到底是少數，是以近幾年也不過加設幾個路障，立個牌子，也不會多派人進行看守，若真有人有急事入山，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多叫人巡邏觀測是否有災患。

  倒是薛聿文那閨女薛小莞，鑽這空子偶爾偷溜進去玩。

  開山狩獵當日一早，天還未亮就要祭祀山神，薛聿文帶著隊伍往雲山腳下的山神廟而去，供奉山神，行祭禮，感恩山神上一年的庇佑，也許願山神繼續護佑雲山。

  祭禮過後，便是開山典禮，薛聿文照舊會宣讀文章，結束之後，狩獵比賽也將開始。

  這狩獵比賽唐清哲先前就曾在詩會上聽薛小莞說過，也起了參與的心思，便報了名，薛聿文念完文章後，參與比賽的人便被領到了雲山山口，主持比賽的，便是雲山縣縣尉薛少柏。

  「比賽將於辰正開始，屆時大家方可入山。參加比賽者可使用縣衙提供的弓，也可自備狩獵兵器，馬匹亦然，但所有比賽者均需使用縣衙所供的箭矢。」

  

  薛少柏一邊說著，一邊從旁邊的羅明手中拿起了一根箭矢，看向眾人，接著道：

  「箭矢已經按照參與比賽的人做了區分，每個人的箭矢箭尾均有不同。因縣衙人手有限，無法為每個人配置一名跟隨者拾取獵物，大家獵得獵物後，需將獵物放置在山道旁側，獵物上需有配備的箭矢，以方便區分。因此使用短兵的諸位需要注意，獵得獵物後還需在其上放置或插入箭矢。

  「今日所獵之物，最後都將歸狩獵者所有，此外，我們還將根據諸位所獵到的獵物品類及重量進行分數計算，分數前三者還將有彩頭獎賞。狩獵範圍未做劃定，嚴格來說，只要是在這雲山之中所獵，哪怕出了雲山地界，只要諸位將獵物帶回界內山道，都可算分。

  「但各位要注意，狩獵結束的時間為酉時，屆時最後一批巡山的衙兵將入山尋找各位所獵之物，之後再獵得東西，就無法算上了。而酉正之前每一位參加者都需要回到此處，若到時未歸，縣衙將增派人手入山尋人，所尋之人分數也將取消，這既是為諸位的安全考慮，也為公平著想，狩獵雖重要，但還需優先考慮自身安危。

  「接下來我們將為諸位發放箭矢，箭矢數量為一百根，用完後可到此再取，至多可取兩次。但來回折返浪費時間，還希望各位謹慎使用。領取過箭矢後，諸位如有需要，可前來登記領取弓和馬匹。」

  語畢，薛少柏不再言語，而他周身的那些衙兵衙役都動了起來，為所有人發放箭矢。

  其他參加者，有的時候空手而來，有的則只帶了馬匹或兵器，還有的也像薛小莞一樣，除了箭矢，其他東西都自己備齊了，但只有薛小莞如今騎在馬上，巴不得立刻就想進山似的。

  羅明拿著箭來到薛小莞身側，無奈地笑了笑，舉起了箭矢遞給她。

  薛小莞也不覺得尷尬，笑著接過來，一瞧，箭尾是桃紅色，看得出可能還是為了她特地染了這麼個顏色。前些年也是這樣，她拿到的箭矢顏色都鮮亮可愛，而這種熟悉的感覺，叫薛小莞更加高興了起來，喜笑顏開。

  等到所有人都領到了箭、備好了武器後，大家便都騎上了馬，在路障前等著。薛少柏看了看日頭，心中算著時間，突然，他一聲令下：

  「撤障！」

  路障邊上的衙兵立刻將路障挪走。

  「進山！」

  又是一聲高喊，薛小莞輕喝一聲「駕」，和一眾參與者一道，沿山道飛奔進了雲山。

  剛入山山道雖然開闊，但越往山中走，山道就越窄，也越缺乏修繕，岔路自然也更多。還沒有行多久，不少參與者就已經走上了其他岔路，去往不同的區域進行狩獵。

  但薛小莞卻一直沿著主路，持續向山上飛馳。

  冬天入山，她都得偷偷摸摸，且上一世，自從偷偷進山卻淋雨染了風寒後，她便再也沒有入山打獵過，如今正大光明在這其中暢遊，她簡直快活極了。

  且她還心中暗暗想著，一定要拿個前三回去。

  而想成為優勝者，獵得的獵物越多越大自然才好，反正這比賽也未規定狩獵範圍，自然是越往山林深處去，珍禽猛獸更多。

  飛速行了許久，薛小莞突然感到身側的林中似乎有什麼動靜，連忙勒馬。那馬兒也是個乖巧的，未發出半點嘶鳴，乖乖地停了下來。

  薛小莞拉著韁繩，驅馬走離了山道，往林間樹木不甚密集的地方行，一邊左顧右盼，觀察著其間的動靜。

  突然，她聽到不遠處有一陣低沉的嘶吼，不少鳥雀似是被驚動一般飛起。

  薛小莞思索了片刻，乾脆下了馬，一步一步悄悄往那方向探去。

  聲音傳來的地方被一棵巨大的樹擋住，她挪到樹幹旁，而後探了個頭，輕輕撥開灌木的枝葉，只見一頭巨大的熊正背對著她，緩緩地往前走。

  那可是熊誒！

  薛小莞眼前一亮。

  她到現在還從未獵到過熊，而自薛聿文同意讓她參與狩獵日的比賽開始，就沒有一年是有人獵到過熊的。

  若是她今日能將這大傢伙收入囊中，那別說是前三了，她恐怕能奪得頭籌！

  心裡這麼盤算著，薛小莞手也動了起來，她從背後取了弓，從腰間拿了箭，拉弓瞄準了前方那熊的背影。

  「嗖」地一聲，箭向前射去，而後正中了那大熊的屁股。

  薛小莞心裡一陣為自己叫好，然而一聲來自那熊的怒吼，卻讓她瞪大了眼睛——

  那熊分明中了一箭，可為什麼一副毫髮無損的模樣，甚至轉過了身來，兩個不大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薛小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