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章

  瞥了眼蔣夫子，年輕男子並非未留意到他皺起的眉頭，然而仍自顧自地繼續道：

  「以姜棄的聰慧，即使曾經貪玩了些，然只要稍稍用心，想要追上進度不過易如反掌之事。青山書院有這個自信，將令弟的天資發揚光大，絕不會埋沒了他。」

  他一張舌燦蓮花的口，三言兩語的功夫，便將之前的不愉快，給全部遮掩了過去。還反而贊了姜棄許多，語氣之真誠，落在任何一個當家長的耳朵裡面，怕不是都會滿心的愉悅。

  可惜姜皎姜棄皆不吃這一套，不急著理會年輕男子，在一道視線的牢牢追隨下，她先不緊不慢地收起了銀票，而後微微頷首，算是做了應答。

  姜棄亦未在年輕男子身上投入多少的注意，更不曾仔細聽他的話，禮貌應付後，對一旁黑著臉的蔣夫子頗有些好奇。

  

  得到了姜皎的應允後，姜棄抬起頭，認真問：

  「夫子，姜棄可成？」

  蔣夫子忽聽了問，不由微微一怔，分明姜棄已靠著姜皎露的一手財，得了年輕男子的應允，大可以等到時候，直接前來青山書院讀書。

  可姜棄竟又問了他一遍，且看他認真繃著的小臉，大有一副蔣夫子不允，他即不會來此求學。

  心下的不滿稍弱了些，蔣夫子念及姜棄年紀尚小，雖走了歪道，但品性看來倒是不錯，是個值得教導的。

  他正欲開口時，年輕男子卻是擔憂蔣夫子犯了倔脾氣，送走財神爺，連忙先一步開口道：

  「蔣夫子自然也不會拒絕的，他對於姜棄，可是喜歡的緊呢。」

  暗暗投去一道眼神，他話里話外更全是暗示，蔣夫子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本熄滅掉的火頭，再一次燃的老高。

  同樣的經過，已並非是第一次發生了。

  青山書院引以為傲的高要求，在年輕男子的操縱下，成了選拔富家子弟的過場，再無任何真實的分量可言。。

  已不只一個蔣夫子看中的好苗子，因家境貧寒，被年輕男子毫不客氣的淘汰，而只要是有錢人家的子嗣，即使胸無點墨，滿口的愚蠢話，也能進入青山書院。

  蔣夫子面色愈發難看，但在年輕男子逼迫的目光下，只能咬緊牙關，緩緩道出一句：

  「自然。」

  「三月三正式開學。」年輕男子撫掌而笑，雙眼緊盯著姜皎，語氣更加的溫和：「需提前一兩日前來報導，處理一些小問題，花不上多少功夫。當然若姑娘覺得麻煩，大可給我留個地址，我到時候登門拜訪，為出色的學生開個特例，也是無妨的。」

  他一副全心為學生謀算的口吻，再加上面前乾淨的面容，以及溫和的書卷氣，倒也有幾分清俊。

  奈何姜皎看慣了楚贏，對於其餘男子的相貌，大多歸為和胖子一類，瞥過他一眼後，搖頭道：

  「不必了。」

  看向蔣夫子，姜皎裝作不知他和年輕男子間微妙的氛圍，拱了拱手後，未再繼續停留。

  「夫子，我和姜棄先回去，三月再見了。」

  「嗯。」

  蔣夫子微微頷首，並未把和年輕男子的恩怨，牽扯到姜皎姜棄的身上，反而還同他耐心叮囑：

  「回去之後，多讀些正經書，你年紀尚小，無需通得其中的深意，只消先有個印象即可。」

  「是。」姜棄乖乖答話，彎身行了一禮後，再次奶聲奶氣地說：「多謝夫子。」

  「走吧。」

  對於他的態度，蔣夫子還算滿意，目送了姐弟二人的背影消失，待得廂房門合攏，他面色當即冷了個徹底，豁然站起身，甩袖道：

  「這考官的職責，我是擔當不起，你另請高明吧！」

  「蔣夫子...」

  年輕男子想要說些什麼，奈何蔣夫子是一刻也無法忍受繼續和他共處一室，甚至不多看他一眼，昂起頭大步離去。

  既然他要當甩手掌柜，年輕男子無奈一聳肩，未做多糾纏，盯著門沉思了片刻，他眸底閃過一道晦暗的光，忽笑出了聲。

  「姜皎...年輕貌美，有無父無母，真是個不錯的好姑娘。」

  叫了侍從進門，年輕男子吩咐他去追姜皎姜棄姐弟，記錄下一些基本信息，以備後續書院做通知之用

  往常青山書院從未有過這樣的規矩，侍從雖有些疑惑，但還是順著年輕男子的話，一路小跑地離開了廂房。

  「姑娘！且等等！」

  遙遙聽得身後一陣急喚，姜皎停在青山書院大門前，回頭看見一道陌生的身影，正快步向她追來。

  「你在找我？」

  「是...」

  侍從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捂著胸口半天沒緩過來，好不容易順平了些，他忙不迭從袖子裡摸出一張紙，送到姜皎的面前，抽著氣勉強道：

  「麻煩姑娘，先看過一遍後，將裡面要求的填寫一下。」

  姜皎接過紙，發覺上面並無多少內容，且筆跡匆匆，墨痕仍存濕跡，仿剛剛寫好不久一般。

  大略看了一遍，裡面不過些關於姜棄的問題，姓名年紀身體狀況以及住址等等。

  侍從暗暗打量著姜皎的臉色，同時問門房要了羊毫筆，再次雙手奉上的同時，不忘解釋道：

  「所有通過了我們青山書院面試的人，都要寫這些信息的，也是為了我們能更好的了解學生。只是方才疏忽了，忘記和姑娘說，所以讓小的趕緊追過來，把事兒給您交代了。」

  姜皎點點頭，本想以掌心為墊，把字給寫完，但她才提起筆，楚贏已順理成章的接過了紙。

  他的手掌寬大，覆了一層厚重的繭，姜皎落筆時，感受不到絲毫的顫動，堅毅更勝磐石三分。

  墨點悄然暈開了紙張，僅僅幾行字，姜皎寫的歪歪扭扭，心思實在落不正。

  好在侍從同樣揣了旁的念頭，根本無暇注意她的狀況，在姜皎落完最後一筆時，他們幾乎是同時鬆了一口氣。

  「叨擾姑娘了。」

  侍從迫不及待地取走了紙，向姜皎點點頭後，又是一路小跑地回了書院。

  留在姜皎一眾人，仍站在原地，神情俱有幾分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