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油渣餅

  「你這未免，也太冷淡了些。」

  

  趙逢雲小聲抱怨了句，不敢再多惹姜皎，偷偷從案板上溜了一塊豬油渣，他一邊向嘴裡送，一邊含含糊糊的說著：

  「祖母上了年歲，胃口本就不好，再加上次吃過你做的開水白菜後，之後其他廚子再做旁的，總不能得她滿意。」

  他提出了話茬，意圖也表明了個清楚。

  可惜麵攤里一片寂靜。

  阿羞縮在小板凳上喝湯，對周圍鬧出了什麼動靜，全然連看都不看一眼，蘇嬌嬌和段方平倒是有意無意會留神一下趙逢雲，卻都在提防著他，擔心他心懷不軌，對姜皎做出些什麼不好的事來。

  唯一心好的姜棄，只是站在一旁，用一種好奇當中帶著些許疑惑的目光，靜靜注視著他。

  趙逢雲討了個沒趣，只得嘆了口氣，繼續道：

  「所以，我想請姜姜，再到我家裡面走一趟，為祖母做一些開胃解暑的食物。」

  第一鍋油渣餅已然熟透，外殼呈酥脆的金黃色，光是一眼看過去，就引人食指大動，更莫說那止不住鑽進鼻子裡，蔥花油渣及麵粉混合在一起的濃厚香氣了。

  姜皎將油渣餅盛進盤子，隨口道了句：

  「我就是去了一趟，也治標不治本，不如找個醫術高明的大夫，來為老夫人好生調理著。」

  「大夫都已經找過了，只不過...」

  趙逢雲先吞了吞口水，又嘆了口氣，向著姜皎身邊湊了一步，邊將手伸向盤子，邊道：

  「天頭熱起來，加上祖母的身體也不如往年來的康健，她這一日用不下幾口東西，我這當小輩的，心裏面實在擔憂不是？」

  眼見著他的手就要偷上一張油渣餅，只是還沒沾上點香氣，就被姜皎毫不客氣的拍開。

  她將盤子遞給姜棄，交代道：

  「去盛些蘿蔔泡菜，和蘇姑娘他們一起吃。」

  「嗯！」

  姜棄用力一點頭，看了滿臉委屈的趙逢雲一眼，把盤子送到了蘇嬌嬌手邊，又去盛出一大碟的蘿蔔泡菜。

  餅香湯暖，再加上蘿蔔泡菜清口開胃，就連沒什麼心思在飯食上的阿羞，都禁不住多吃了些。

  見她的狀態比方才強上不少，姜皎也算放下心來，將新的油渣餅下鍋，抽空才和趙逢雲道了句：

  「你等這一鍋。」

  「好嘞！」

  趙逢雲方才還以為沒有他的份兒，正嘴饞著，沒想到姜棄還是惦念著他，不由一雙眼都亮起了光。

  「我就知道，姜姜不會拋棄我的。」

  對他滿口的奉承，姜皎並不怎麼感冒，專心忙著手頭的活計，過了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般道：

  「至於給老夫人做飯一事，我這要做生意，忙的很，勞煩你去另請高明吧。」

  「其他人的廚藝，哪能有姜姜你來的高明？」

  趙逢雲喪了臉，不過當視線在麵攤里掃了一圈，見了這裡老舊破敗的景象，他眨了眨眼，心裡頭忽然冒出了主意。

  「要不然，勞煩姜姜抽出半日的空閒，過去幫一幫我？因我耽擱的損失，我雙倍賠償，另外再付一筆辛苦費給姜姜，如何？」

  姜皎正在添柴的動作一頓，視線緩慢轉向趙逢雲，她一字一頓地問：

  「辛苦費？」

  「是！」

  察覺到了她的鬆口，這次趙逢雲不僅應聲的十分痛快，還拋出誘餌繼續道：

  「保證不超過兩個時辰，讓家裡所有的廚子都來幫你的忙，再出五十兩，算辛苦費，也當請姜姜和小小姜吃點心，怎麼樣？」

  足五十兩銀子，對於趙逢雲這等大家大業，可能不算什麼，不過同姜皎來說，絕非一個小數目。

  她開了這段時間的店，雖生意不錯，但花銷同樣不少，至今為止才存下不到十兩的銀子，還要籌備著換一套新桌椅，再添些廚具，買更好的食材。

  只做一頓飯，廢不了多少功夫，趙逢雲還會出全部的食材，另外也有人手幫手，這買賣怎麼算，怎麼來的合適。

  在心裏面算明白帳，姜皎頓滿面和善，將剛出鍋的油渣餅遞過去一張，她微笑頷首：

  「成交，什麼時間過去？」

  「就明天！上午我來接你。」

  趙逢雲頓時大喜，定好了時間後，他用兩根手指捏著油渣餅，「呼呼」吹了兩口氣，也不等放涼，直接送到嘴邊用力咬下一口。

  油渣的酥和蔥花的香，在口中直接爆開，油汁在瞬間盈滿了味蕾，卻一點也不會覺得膩。

  分明是個滿身書生氣的嬌貴少爺，此時卻蹲在個老舊的麵攤里，吃的滿嘴流油，還厚著臉皮湊到蘇嬌嬌等人的身邊，同他們搶起了蘿蔔泡菜吃。

  蘇嬌嬌見趙逢雲頂著一張花貓似的臉，一身白衣被泥水踐踏的不成樣子，卻仍能看出材質的不凡，可惜這滿身的富貴，落在了這不大聰明似的少爺身上。

  她心裡覺得奇怪，但心知此人同自己這等，絕非一個世界的人，也沒同趙逢雲講什麼話，而是詢問起了姜皎。

  「你明個要出去？」

  「嗯。」

  姜皎微微頷首，將剩下的幾張油渣餅都取出鍋，送到了桌子上。

  「用不了多久就能過來，若時辰還來得及，晚點會開門。」

  「那我就晚上過來尋你。」

  蘇嬌嬌回的毫不遲疑，扯了一塊油渣餅送進嘴裡，她略有些蒼白的面頰微微鼓起，指尖壓過額角，又道：

  「若是開門的話，給我留一碗熱粥。今個頭昏腦漲的，不過等回去睡上一覺，明個再吃一碗你做的熱粥，應就什麼都好了。」

  她半垂著眼，臉色比早間更要難看上幾分，一整夜未睡，加上擔憂勞碌過甚，又淋了滿身的雨，自是舒坦不起來。

  姜皎看了她一眼，又盛了一碗豬心湯遞過去。

  「好，給你留著。」

  也不知為何，坐在一旁的段方平，忽變得有些坐立難安，看了蘇嬌嬌幾眼，筷子拿起又放下了幾次，他到底還是站起身。

  「我..我去給你們拿兩件衣裳。」

  視線躲躲閃閃間，他留下一句話，轉身大步走出了麵攤。

  「他的衣裳？」

  蘇嬌嬌一愣，有點沒聽懂段方平的意思，不過還沒等她挽留，這高壯憨直的男子已快步走進了雨幕當中，很快沒了影子。

  阿羞也抬起頭，有些疑惑地道：

  「小老闆，段大哥怎麼又去淋雨了？」

  姜皎哪裡知道段方平心裡在想什麼，也就搖了搖頭，沒有應聲。

  倒是趙逢雲，悄然打量了她們一圈，然後很是自來熟的，攀起了交情。

  「這兩位姑娘是打哪來的？也是我們姜姜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