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人生不是軌道是曠野

  里正媳婦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養雞能手，每日下蛋的母雞足足有八隻！

  村里村外有人辦喜事要買雞蛋，頭一個想到的就是里正家。

  徐安盛出來開門，招呼道：「霍三嬸，小海，你們吃了嗎？」

  寒暄過後，陳氏喜氣洋洋道：「我家澤兒明日拜師，你們家還有雞蛋嗎？要二十個！」

  徐安盛聞言挑了挑眉，沒說什麼。

  他沒記錯的話，霍雲朝是得不到父母的支持才會另闢蹊徑，以入贅的方式來達成繼續求學的目的吧？

  里正媳婦正在挑雞蛋，準備孵一批小雞仔出來。

  等小雞仔孵出來，自然會有買主尋上門來。

  里正媳婦吩咐徐安盛將合適售賣的雞蛋抬出來，邊給陳氏挑雞蛋邊跟她閒聊：「霍三家的，你怎麼要這麼多雞蛋？」

  陳氏心情極好，噼里啪啦說道：「那位向朝兒借錢救母的同窗來家裡道謝，朝兒跟那位同窗商量讓他收澤兒當學生。朝兒那位同窗寫的字特別好，跟印出來的沒什麼差。朝兒請那位同窗寫了紅雙囍和對聯，朝兒成親那日到家裡就能瞧見了，寫得真真好！」

  

  徐安盛面露異色，沒想到霍雲朝竟然會主動引薦霍雲澤拜他的同窗為師！

  他轉念一想，若是霍雲澤不管不顧地跑去學堂讀書，對霍雲朝來說，無異是被異母弟弟一巴掌狠狠抽在臉上！

  他暗戳戳想著，豎起耳朵繼續聽陳氏說話。

  陳氏又說：「我聽朝兒說，他那位同窗從小就有神童之名，又得周地主的幫扶，從小就在鎮上的學堂讀書，後面又去了縣裡的學堂讀書。可惜的是，這位同窗運氣不太好，一到考試就生病，一直沒中榜。」

  霍雲朝沒對霍天祥和陳氏提過鄭少玄與周地主家的恩怨，只說了那些一打聽就能到的表面信息，其目的是想加重籌碼，讓兩位長輩相信他的判斷。

  徐安盛聽到這描述，腦袋裡登時浮現出一位故人的名字，有些急切地問道：「霍三嬸，霍雲朝的同窗姓甚名誰？」

  陳氏想了半天愣是沒想出來：「我只曉得朝兒喊他鄭書郎，鄭兄，從沒喊過全名。」

  倒是一旁的霍雲海知道：「鄭少玄，我聽大哥跟爹說過。」

  猜測得到證實，徐安盛猛地一拍大腿，大力讚揚道：「哎喲喂！霍三嬸，澤兒若是能拜鄭少玄為師啊，那真是比送去學堂強不少呢！我在鎮上學堂讀書時，雖不曾跟鄭少玄打過交道，但我看過他很多篇文章，他真的是學富五車，就是特別有學問！更重要的是，鄭少玄有自己一套學習本領，他從不藏著掖著，有人想學他就教，人特別好，特別適合當夫子！」

  這番話說到陳氏心坎子裡去了，她笑容燦爛，不忘感謝霍雲朝：「朝兒真是有心了，特意給澤兒挑了這麼好的夫子。」

  聽著徐安盛對鄭少玄的誇讚與認可，霍雲海一度懷疑他是不是記憶出問題了，記憶里那個冷漠自私的大哥是不曾存在的，他不由得心生疑惑：大哥為什麼在短短時間內變得這麼好了呢？

  回家的路上，霍雲海沒憋住問陳氏：「娘，大哥以前只顧自己快活，從不管我們的死活，還經常欺負我和二哥。他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好了啊？」

  陳氏不答反問：「你大哥變好了不好嗎？」

  「好是很好，但是，大哥以前……」

  陳氏打斷小兒子的話，說出一番很簡樸卻極有深意的話：「海兒，人是會變的，重要的是我們要看他是變好呢，還是變壞了。你大哥變好了，我們得了他的好處，就不要記他以前的壞了。海兒，我們未來的日子還很長呢，說不定哪天你大哥又變壞了。到時候你也長大了，你想報仇還是想原諒，那是未來的你才需要考慮的事情。」

  霍雲海不做聲了。

  陳氏曾受過那麼多委屈，萌生過諸多不滿，但她沒能力報仇，只能靠自己一一消化乾淨。

  而這只是，弱者的生存之道罷了。

  陳氏指著前方不遠處的村道：「海兒，你不能只盯著這條小道，你要多往四周看看，想想看除了這條道路之外，你想到多少種能回到家的路線？」

  霍雲海順著陳氏的手指看過去，四周打量一圈後：「娘，我想到六種回家的路線。」

  陳氏說：「海兒，娘希望你是專注於要『回家』的這個目標，而不是盯著眼前這條小路，以及這條路上的石頭、野草野花，或者某個人。你好好想想娘說的話。」

  霍雲海循著陳氏提供的思路，越想越眼睛越亮，興奮道：「娘，我知道了！我想明白了！我不該老盯著某個人某件事，我的人生目標是要掙很多錢，紅燒肉吃一碗丟一碗！大哥是好是壞，對我來說沒那麼重要。」

  陳氏摸摸小兒子的頭，很是欣慰。

  這麼簡單的道理，是陳氏從霍雲朝身上學來的——人生不是既定的道路，而是一片曠野。

  霍雲海回家後就拉著霍雲澤分享他新學來的知識，一個人能叨叨咕咕半天。

  霍雲澤給說得口乾舌燥的弟弟倒了杯水，趁著弟弟喝水之際，又問道：「小海，你當真不讀書識字？」

  霍雲海特別光棍地回了句：「二哥，家裡有你和大哥識字就夠了，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霍雲澤想勸說一二，見弟弟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默默把要勸說的話吞回去，只說：「小海，我拜完師後就得日日去夫子家讀書識字。你在家多幫爹娘分擔些活計，但也不能太夠操勞，你年紀尚小，骨頭還沒長好……」

  霍雲海：……

  又來了又來了！

  他家二哥一旦嘮叨起來就停不下來！

  聽說學堂夫子比他二哥更能念叨！

  學堂夫子太可怕了！

  霍雲海非常不耐煩聽這些嘮叨，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二哥，好像是大哥叫我！我去給大哥搭把手！」

  溜了溜了！

  霍雲澤見像一支利箭飛竄出去的弟弟，哭笑不得。

  霍雲海生怕被他二哥逮回去念叨，跑去敲霍雲朝的房門：「大哥！大哥明日有什麼事安排給我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