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顧明明

  「來，搭把手！」

  安邑郡外的卡哨旁，儼然一副人聲鼎沸的場景，穿著甲冑的士兵搬運者沉重的貨物，但是從他們露出來的眼裡，分明可以看見喜悅的色彩，官道上運載著糧食的馬車長長的點綴了數十里遠，打頭的馬車上插著顧氏商行的旗幟。

  侍郎站在一個留著山羊鬍的藍袍男子身前，客套道，「顧管家，令公子送來的糧草數量已經遠遠超過五十石了吧。」

  藍袍人就是顧氏二房的管家顧方，因為他自大祖父那一輩起就為顧氏效勞，所以得到了家主的賜姓，他遠遠看了眼身後的馬車，「小小敬意，何足掛齒，如今北蕭罹難，我顧氏理應為國分憂，更何況如今鼠疫橫行，天下浮屍遍野，百姓生靈塗炭，沒了百姓，咱們顧氏商行也就沒了，大人說是不是。」

  不愧是大商行的管家，這番話說得叫人抓不到一絲錯處。

  侍郎也算是被生活磨平稜角，哪裡聽不出這番話里的門道，他陪笑道，「顧管家深明大義，真是叫下官欽佩。」

  

  管家環顧了四周一眼，問道，「對了，怎麼不見攝政王，鄙人聽說攝政王身先士卒，甚至親自到鼠疫爆發的安邑郡去，鄙人實乃欽佩，如果這輩子能見一眼攝政王殿下，那也算值了。」

  沒人在乎他是不是真的敬佩蕭景珩，侍郎心裡明白得很，這不過是想要見蕭景珩的藉口罷了，不過現在攝政王還真脫不開身。

  原來這天一亮，一個信使從京城而來，帶著皇帝的親筆信，讓蕭景珩進宮面聖，侍郎當時就在一旁，商討著顧明明即將到達安邑郡的事宜，打開信一開看，得嘞！皇上不知哪來的消息，居然也知道了顧明明要帶著口糧北上。

  侍郎苦不堪言，這已經是顧方第三次旁敲側擊的想見攝政王了，可現在還沒有攝政王從京城出來的口信，當時攝政王進京，只說了句就讓他好好招待顧氏的人，直到自己回來為止，可是現在距離顧氏抵達安邑郡都過去了兩個時辰了，王爺怎麼還是沒有消息！

  「顧管家舟車勞頓，不如先隨下官進屋歇一會吧，對了，怎麼不見顧二少主，北方不比江南，過了未時，天色很快就要暗下來了，請顧管家和少主到代王府坐坐，也好讓下官盡這賓主之誼。」

  顧氏商行的本家就在江南，江南人傑地靈，朝堂上不少文官就是出身江南，除此之外，江南貿易發達，許多出名的商戶都是來自江南。

  不過現在南蕭王割據南揚十九州，其中就有顧家商行本家所在的南淮府，對於為什麼顧明明不遠萬里北上，其實侍郎大概也能猜到。

  顧方的話被推回去，他無聲嘆著氣，抬手捋了一把鬍子，「也好，那就勞煩侍郎大人了，鄙人這就去匯報少主。」

  「好。」侍郎說著，拱起手彎腰相送，低下頭的那一瞬，他如釋重負的長出一口濁氣，這日子過的呀，簡直比關在籠子裡的狗還難過，他感嘆道，一邊又祈禱，攝政王趕快回來吧，要是再不回來，他覺得自己就要招架不住了。

  顧方走到打頭的馬車前，抬手撩開窗邊的帘子，輕聲呼喚，「少主。」

  鋪著柔軟褥子的車廂里，一個少年正在酣睡，儘管累的倒頭就睡，少年手上的算盤也沒鬆開過，看著少主眼底明顯的烏青，顧方有些心疼，但眼下還有要緊事，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少主醒醒。」

  叫了兩三聲之後，顧明明終於睜開了雙眼，他抬手摸一把臉，打起精神問，「有什麼好事？」

  「少主，這攝政王忒不是東西，咱們送來了這麼多的糧食，他居然躲在郡縣裡臉都不露，反而派一個小小的侍郎來糊弄咱們！」

  管家說著，忍不住升起怒意，但礙於現在在別人的地盤，又不敢大聲說話。

  顧明明眼底划過一絲慌亂，自己所以的計劃都是要見到攝政王才能實施，可是現在連面都見不到，那他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不過他能走到這裡，就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顧明明穩住心神，「那侍郎怎麼說？」

  顧方看著不遠處的侍郎，結果正好和他對上了眼，侍郎報以友善的笑，顧方措手不及，只能虛偽的還了一個微笑，做完這些，他才對著少主說道，「那侍郎擺明了不告訴咱們，問了也是白問，他請咱們進代王府，卻隻字不提攝政王的事。」

  蕭國重農輕商，商人即使再有錢，那些做官的同樣對他們嗤之以鼻，顧方見過太多趨炎附勢的人，於是下意識覺得這個侍郎和不露面的攝政王在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代王府就是攝政王在安邑郡居住的院子，雖然不比京城，但對比現在的環境，能在代王府住下就已經不錯了。

  顧明明放下手裡的算盤，伸手把帘子撩開一條縫隙，朝著侍郎的方向望了一眼，看見侍郎一面有條不紊的指揮，一面還下意識幫前面那個不小心讓糧食從肩上滑落的士兵扶了一把。

  他到不覺得這個侍郎像是存心給他們下馬威，而且已經走到了這裡，他沒有在回去的打算，想著，他道，「管家，咱們沒有回頭的可能了，既然已經來了，攝政王斷沒有不見我們的道理，請神容易送神難，咱們只要住進了代王府，不愁見不到他。」

  這樣一番堅定的話從一個尚且稚嫩的少年口中說出，怎麼聽都覺得不合時宜，可只有顧方知道，少主為了走到今天，下了多少決心，又捨棄了多少東西。

  想著，顧方的心不僅多了幾分沉重，他點點頭，「老奴明白了，老奴這就去回復那位侍郎。」

  顧明明點點頭，放下帘子，目光轉移到手邊的算盤上，任誰看了這算盤，都要說一句暴殄天物，只因為這算盤的珠子是用質地圓潤，流光溢彩的珍珠做的，算盤的骨架是冰種翡翠，淡淡的青色混著瑩瑩的珍珠，想來也只有家財萬貫的顧氏才能那這樣珍貴的物件來做成算盤。

  這是，他母親留給自己的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