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你可願意跟我做事

  沈安安注意到了門廊下的人影，擦了擦額頭的薄汗。

  自從修煉了所謂的呼吸之法，如今感覺身體強壯了很多，至少耐力方面，好了很多。

  「大蟲叔，是我爹找我有事兒？」

  大蟲笑著搖了搖頭：「不是東家，是那個小七來了，說是要見你。

  

  東家過來讓我問問你的意思，要是不見，就打發了。」

  沈安安先是愣了一下，因為她著實沒有想到，小七會在這個時候上門。

  她還以為小七根本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否則不至於等到現在。

  想了想，她還是點了點頭：「去見見吧，正好找他有點事情要說。」

  實際上後來沈安安也想過，或許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也許人家根本不稀罕被幫助，說白了還是自己同情心過於泛濫了。

  跟小豆芽交代了一聲，又給他擦了擦滿頭的汗水，打發他去書房溫書，沈安安這才跟著大蟲到了店裡。

  小七比印象中似乎長高了一些。

  這個人實際上長的非常普通平凡，扔在人堆里，絕對認不出來的那種。

  但是唯有一雙眼睛，卻是桃花眼，顧盼之間，竟然有種風流韻味，很是招人。

  沈安安心想，這人也就這一雙眼睛能看了。

  當然，她也並非完全是一個以貌取人的人，相貌父母給的，自己不能決定，但人生態度，心性卻是自己養成的。

  小七雖然說是個乞兒，但渾身上下收拾的非常乾淨，一絲不苟。

  而且光是從眼神中就可以看出，這個人性子是堅韌的，只要給一個機會，他定然能作出一番事業來。

  小七也是沒有想到，短短几日，這皮貨行就完全變了一副樣子。

  堆積在櫃檯上的皮料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格子一個格子的貨架。

  但是貨架上面，也沒有堆滿商品，反而是一個格子只放一件東西。

  這些東西，看著新奇，卻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在這一點上，小七覺得是有自信的。

  他雖然是乞兒，但是鎮子上什麼地方沒去過？新奇的玩意，自然也見過不少。

  但是這店裡的東西，他就完全沒有見過。

  比如擺在牆邊的那一個個木頭假人，剛進來的時候，他還被嚇了一跳。

  那木頭假人腦袋上的帽子，身上穿的貂皮大衣，每一樣都很精緻，看著就價值不菲。

  旁邊還立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觀賞樣品，非賣品，請勿觸摸！幾個大字。

  字，小七認識一些，都是在學堂打掃時學到的。

  他不願意做一個乞兒，也從來沒把自己當成乞兒。

  沈安安去過山神廟的事情，他當天就知道了。

  這些天，他也在掙扎。

  這年頭，很看中名聲。

  但是沈安安的名聲，的確算不得好。

  跟著這樣的人做事情，真的好嗎？

  小七心裡還是有些驕傲的，一個女流之輩，能厲害到哪兒去？

  但是他還是來了，沒辦法，驕傲自尊什麼的，換不來糧食。

  所有一切的前提，是得活著。

  他為什麼出入各個店鋪，在整個雲山鎮混個面熟？

  就是想著，萬一哪一天，有誰家的掌柜看上了，或者是行走經過的商人看上了他的機靈，將他帶在身邊，只要稍加培養，就能獨當一面。

  野心是有的，但，並沒有多大。

  什麼草民將軍之類的，是不敢想的。

  門前的光線一暗，小七收回打量貨品的目光，回頭，瞬間呆住了。

  今日沈安安穿了一套湖綠色的襖裙，衣襟上繡著的是荷花。

  兩相映襯，倒真有種夏日風景的感覺。

  主要是那腰身，那……

  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小七趕忙把頭低了下去。

  他不是沒見過沈安安，但現在的沈安安，卻讓他有一種不敢直視的感覺。

  沈安安則皺著眉頭，有些失望。

  她知道進來的時候，小七在看她，也能聽到他呼吸急促了三分。

  自從練了呼吸之法之後，沈安安就發現自己越發的耳聰目明。

  本來印象里對小七還是要高看一眼，但現在看來，也終究是有些骨氣的少年，遠遠低於他預計的那種草莽英豪的程度。

  就算是當乞兒，也要當最強的那個。

  君不見天下第一大幫，向來是丐幫嗎？

  可惜，小七說白了，也只是想過上好一些的生活罷了，並沒有那麼多的雄心壯志。

  這個發現讓沈安安失望的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這樣的想法，不能算錯。

  人都說站得高看得遠，見識了大海的廣闊，才知道天地有多大。

  一個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的人，所求不過三餐溫飽，如果能再往前進一步，過得體面，就足夠了。

  「我以為你不會來的……」

  小七正抓心撓肝，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卻沒想到沈安安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會是這個。

  沒有寒暄，沒有客套，很是直接。

  偏偏少女的聲音，猶如出谷黃鶯，划過山泉，脆生生的，讓人心裡痒痒。

  明明聲音中的情感很淡，甚至有幾分冷，少年卻覺得有些口乾舌燥。

  「我……家裡事情有些多，並非有意拖延。

  不知道沈家大娘子找我來，所謂何事！」

  少年抬了抬眼皮，只看到一雙繡著蘭花的鞋面兒，從他身邊走過，然後消失在視線之中。

  現在稱呼姑娘，叫小娘子，並非是調戲，就好像稱呼小子為郎君一般。

  小郎君，小娘子，都算是官稱。

  當然像小姐，公子，這般叫法，一般都是抬舉著叫。

  公子公子，占著一個公字。

  現在洛朝實行九品中正制，有三公九卿。

  非是官家子弟，也沒人敢自稱公子。

  別人叫一聲公子，算是祝福，說你們家以後會有人公侯萬代。

  這就好像人家問你貴姓一般，別人說可以，但你不能說我貴姓啥啥啥，不是個規矩。

  所以那日大貓會叫大小姐，而小七卻叫大娘子，本意上，都沒什麼錯誤。

  但小七卻覺得娘子這兩個字，今日有些燙嘴。

  沈安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天沒說話，這讓小七心裡跟螞蟻爬的一般。

  等了半天，方才聽到那個好聽的聲音。

  「你可願跟著我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