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跳樓

  周日中午的一通緊急電話，把在家裡倒時差的向意晚吵醒。

  

  「向秘書，不好了，林……林總監要跳樓！」 電話那頭，姚玲的聲音帶著顫音。

  林總監是宋氏集團的項目總監，前不久因挪用工程款一事被停職調查。原計劃待宋總出差回來再作處理，沒想到會來這麼一茬。

  「把定位發來，我馬上趕過去。」向意晚倏然坐起身，睡意全無：「林總監的調查報告，也一併發給我。」

  趕到工地的時候，姚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林總監半小時前上了樓頂，警察來了，僵持半小時還沒任何進展。」姚玲焦急萬分。

  眾所周知，宋承安在國外視察一個新項目還沒回來。每次遇到棘手的事情，姚玲會第一時間想到向意晚。

  誰讓她是宋承安的「大內總管」。

  「我上去看看。」向意晚臨危不亂，淡定吩咐說：「讓人守著門口，千萬不能放閒雜人等進來。」

  「知道了。」

  宋氏集團投資開發的這個商住樓盤，是南城萬眾觸目的地標性建築。若然林總監今天從這裡跳下去，不明真相，必定會被推倒輿論的浪尖上。

  他挪用工程款罪該萬死，但不該死在這裡。

  北風呼嘯，簡陋的電梯快速上升，向意晚紋絲不動站著。一身經典的黑白套裝，勾勒出窈窕的身段。

  她昨天的航班從中東回來，早上只睡了三個小時。

  跟在宋承安身邊的時間久了，向意晚就像久經沙場的士兵。驍勇善戰、隨時候命，但凡沾了工作就能打雞血原地復活，瞬間切換到戰鬥模式。

  「林總監的夫妻感情如何？」向意晚冷不丁問到。

  姚玲應道：「結婚多年，夫妻恩愛，育有一子，聽說剛被南城最好的私立高中免試錄取。」

  既有體面的工作，又有和諧的家庭，為何林總監還會挪用幾百萬工程款？以他在宋氏集團的薪酬福利，年薪三百萬起步，並不符合常理。

  叮咚一聲，電梯抵達頂層。

  大批保安守在現場，沒有人敢貿然上前。只見林子龍逆風站在頂樓邊緣處，再退一步就會摔個粉身碎骨。

  向意晚對現場工作人員表明身份後，快步走了出去。

  寒風中，林子龍衣衫單薄，頭髮凌亂，全然沒有往日的意氣風發。看到向意晚走過來，情緒突然變得激動。

  「我要見宋總！」

  向意晚停下腳步，語氣平靜道：「宋總已經在路上，他讓我先上來了解情況。挪用工程款一事，您是否有難言之隱？別擔心，我會幫您轉達宋總。」

  林子龍面露慍色：「沒有，是我急用錢。」

  談判的捷徑，是攻陷對方的弱點。

  向意晚往前跨了一步，神色凝重道：「無論林總監有什麼苦衷，希望不要影響到家人。我知道您的妻子是受人尊敬的大學教授，兒子剛被南城最好的私立高中破格錄取，前途無量……」

  話未完，林子龍臉色大變：「別廢話，我要見宋總。十分鐘他不來，我從這裡跳下去，讓宋氏集團成為全城人的笑柄。」

  「您跳。」

  向意晚的聲音拔高了許多：「要是甘心成為替死鬼，毀掉原本幸福的家庭和大好前程，您儘管跳下去。」

  話落，林子龍徹底變了臉。

  他固然不甘心！

  可是一步錯步步錯，他現在還有退路嗎？

  「林總監，宋總雖嚴厲，卻不是非不分之人。您連死也不怕，還擔心沒有退路嗎？」向意晚動之以情。

  一句話，再次戳中林子龍的軟肋。對呀，他連死也不怕，還懼怕滿身的泥濘嗎？

  片刻的躊躇，是向意晚掰回局面的契機。她把手背在身後，手勢示意警察立刻採取行動救人。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一個穿著保安制服的男人突然衝破人群上前，掏出手機咔嚓就是一陣亂拍。

  「宋總做事狠厲，又怎會容忍自己的下屬挪用公款，他一定會把你送進監獄！即使刑滿出來，你這輩子也算是毀了……像你這種天之驕子，確定能接受跌落神壇成為讓人唾棄的失敗者？」

  林子龍一怔，繼而臉色大變。

  寒窗十年、付出數不清的汗水才最終走到這一步，他甘心成為失敗者嗎？

  原本停止的腳步再次往後挪，他面如死灰，對天長吼：「對呀，錢進了我的帳戶……有苦衷又如何？萬惡的資本家，又怎會在意我的生死？」

  說話的同時，他的一條腿已經抵達樓層的邊緣。再後退半步，便是萬丈深淵。

  「當心！」

  千鈞一髮之際，向意晚撲上前攥住林子龍的胳膊，拼了命往後扯。

  她身材纖瘦力氣卻不小，兩人雙雙倒在地上，滾了幾個圈後抵達安全地帶。

  保安和民警一擁而上，將兩人圍在中間。林子龍受了驚嚇，捂住胸口大口喘氣，最後被人抬上了擔架。

  「向秘書，你沒事吧？」姚玲嚇得臉都青了。

  向意晚半邊肩膀麻掉，忍痛站起，表情卻無波無瀾：「我沒事，趕緊給值班保安打電話，務必把剛才搞事的人攔下來。」

  她的直覺認為，剛才那個人並非工地的保安。

  「我這就去辦。」姚玲驚魂未定。

  保安隊長接到電話以後，當機立斷把工地大門鎖起來。十分鐘後，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找到準備翻欄杆逃跑的男人。

  向意晚也不著急審問，而是以盜竊的名義送去了警局。

  給對方製造壓迫感，引出不打自招，效果會更好。

  ……

  走出工地的時候，向意晚一眼發現停靠在路邊的黑色賓利。車窗緩緩下降，露出一張輪廓分明的臉。

  冬日的午後，陽光明媚而不刺眼。絡繹不絕的車流由遠而近，點綴了這個城市的繁華，最後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與身後的喧鬧形成強烈的對比，后座的男人神色寡淡而清冷。

  考究的手工定製西服包裹不住與生俱來的英氣，身體的每一寸均散發著專屬於這個年紀的成熟與風度。尤其是那雙眼睛，宛如湖水般深邃和幽黑，仿佛擁有能洞悉一切的魔力。

  他對熙攘的人群無動於衷，視線定格在向意晚的身上，由上而下審視一番。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向意晚下意識腳步一頓。不過十幾秒鐘的打量，她仿佛被看穿了心底的所有秘密，心臟莫名漏了一拍。

  是宋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