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平反

  春節過後的第一個節氣是春分。

  雖說此時河裡的冰已經越來越薄，河水和土地都開始解凍，但春耕也只開了個頭兒。

  此時別的都種不了，倒是正是種蒜的時候。

  林向北和高洋在家裡掰蒜瓣，把去年吃剩下的蒜辮子一個個揪下來，再把蒜掰開。

  不用必須都把皮也剝了，只要露出頭頂就行。

  另外還要把壞的、不發芽的蒜挑出來，只留著已經隨著春暖發芽長根的那些種。

  至於陳凡，昨天花完宣傳畫，今天就又跟著大部隊修水庫去了。

  掰好蒜瓣，林向北拿了兩把鐵杴，陳凡一把她一把，去後面的自留地翻土，要把土翻的鬆散才好種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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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很硬，不好撅，林向北卻撅的特別快，接著有用鐵杴把大塊的土塊拍碎，看起來很輕鬆。

  高洋白白下鄉鍛鍊了半年，沒幾下就說沒力氣了。

  林向北根本沒寄希望於他能幫上多少忙。

  她打算把蒜種滿兩塊菜畦夠吃就行了，其他的地還得留著以後種菜。

  翻完地，兩人又回去拿蒜和農具，林向北打溝兒，高洋蹲著按照她種的幾枚蒜瓣的距離種蒜，這個他幹得了，除了蹲著有點累。

  第一塊菜畦還差兩溝沒種完，林向北已經把第二塊也打好溝了，用破茶缸子舀了一碗蒜幫忙種。

  正種著呢，生產隊裡熱鬧起來，小孩子邊跑邊喊，「快看小汽車，有小汽車來了！」

  小汽車別說在生產隊，就算在縣裡都是回頭率超高的存在，上次生產隊來小汽車還是馮濟開帶著差點被拐賣的侄子和朋友的孩子來謝林向北。

  難不成又是他們來了？

  林向北覺得不太可能，馮書記可是大忙人，沒事來這幹嘛。

  見高洋蠢蠢欲動的樣子，心思早就跟著那些孩子跑了。

  「要不咱倆也去看看？」她拍打著手上的土站起來。

  「好啊！」

  林向北也想看看是什麼大人物。

  問著孩子們小汽車在哪，但大多數也不知道，只是跟著跑跟著跳。

  最後他們邊走邊找，終於在騾棚旁邊看到了小汽車，耳邊響起騾子的嘶吼。

  難道是……

  「向北你也來了。」

  「是慧珍嫂子啊，這是怎麼了？」

  李慧珍消息很是靈通，大嗓門嚷嚷道，「還能咋，我跟你說，真是大事！這輛小汽車是來接牛棚的壞分子的！唔，人家以後估計不是啥壞分子了，應該是被平反了！」

  真輪到他們平反了？

  林向北很是高興，只是不知道是錢老還是林老，還是兩個人都平反了。

  騾棚門口很小，裡面也有好幾個人，看不清裡面的情形。

  只能聽見突然有個男人嘶啞著、帶著哭腔喊「爸，兒子不孝，讓你受苦了！」

  騾棚里，林兆同的兒子林援朝不顧髒污，直接跪在地上與林兆同抱頭痛哭。

  林兆同摸著大兒子年僅四十多，卻已經發白的鬢髮，老淚縱橫。

  八年了，他們終於可以團聚了！

  錢老在旁邊看著，明明眼眶通紅，這個倔強的小老頭就是不肯掉眼淚。

  在其他人的勸慰聲中，林兆同站了起來，父子倆的手緊緊握在一起不願意鬆開。

  八年前，林兆同因為林家在清朝末年出過一個小官，全家都被捲入浩劫之中。

  起初，一家人還都在一起，最開始身體承受不住、丟了命的是林兆同的妻子，緊接著又失去了才兩歲的小孫女。

  再後來，一家人被分散開參與改造，便斷了聯繫。

  「你妹妹呢？」

  林援朝哭道，「說是已經在找了，還沒有消息。青陽找到了，還在回家的路上。」

  與父親分開後，他的妻子也患病去世，大兒子林青陽也去了別的地方，聽說是什麼農場。

  林兆同點點頭。

  「援朝啊，這是我在這邊認識的朋友，你叫他錢伯伯。老錢，這回咱們打的賭你輸了，這是我家的地址，等你也平反了，別忘了把賭注寄給我！」

  他們家的房子也已經歸還回來了。

  錢老哼了聲，「就讓你這老東西贏一回，想要賭注你自個兒來拿！」

  兩人以前都在大學任教，甚至還是一個市的，只是此前並不認識。

  如果錢老也能平反，以後肯定還能見面。

  「你個老東西，我自己拿就我自己拿，你別捨不得給！」

  兩人都愛寫寫書法，錢老的賭注是一塊極好的硯台。

  那硯台看起來平平無奇，連帶著些別的錢老珍愛的東西，在感覺風聲不對前就挖坑埋在離家不遠的一棵大樹底下，估摸著應該丟不了。

  「對了援朝，還有兩個人我必須介紹給你認識，要是沒有他們，我跟你錢伯伯都堅持不到到這個時候，咱們先出去！」

  一行人出來，生產隊裡的議論聲更大，對著林老指指點點。

  林老卻帶著林援朝朝著林向北這邊走。

  「哎呦，他們怎麼到咱們這來了？」李慧珍問道。

  哪知他叫的是林向北的名字。

  「向北啊，陳凡呢？」

  「陳凡哥他去修水庫了。林老，您這是平反可以回家了嗎？恭喜了！」

  林老笑了，「援朝啊，這是林向北，跟咱們一個姓的，說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呢。他還有個對象叫陳凡，陳凡是錢老的學生，這段時間多虧他們偷偷接濟我們，要不然說不定你就看不見爸爸了。」

  他都已經平反了，錢老正因為脾氣倔，才不會幹錯事，但得罪的人應該不少，平反是遲早的事。

  所以林兆同直接把他們這段時間的幫助說了出來，也不會有人找他們麻煩。

  林援朝很是耿直，直接就要跪下。

  「別啊林叔，您可不能跪，這不是折我的壽嗎？林老您說說他！」

  林向北連忙扶住他的胳膊不讓他往下跪，林援朝太過激動，根本沒往她怎麼有那麼大的力氣上面想。

  「不跪、不跪，援朝你好好道謝就行了，別嚇著向北。」

  林援朝這才直起身子，「謝謝向北，其實你們冒著那麼大的風險也願意幫助我爸，就是我們林家的恩人，我跪一下也沒什麼。」

  錢老在後頭說風涼話，「什麼呀，人家是幫我的，你們只是摟草打兔子的那隻兔子！」

  林援朝頓時一陣尷尬的看向自己的父親，錢老說話都那麼耿直的嗎？

  林兆同苦笑搖頭，老友的脾氣這輩子都改不了了。

  因為陳凡還沒回來，林兆同堅持必須見陳凡一面再走，小汽車又開回縣裡，林兆同父子則留在生產隊，被林向北請回家去住一晚，連帶著還有錢老。

  胡興邦並沒有反對，林兆同還帶著兒子感謝了他，要不是他公正，他們在騾棚里不會那麼舒坦。

  「這有什麼，我就是憑良心辦事，你們要真是壞人，我肯定不留情面。」

  他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讓自家小子幫忙去河裡抓兩條魚給添個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