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跨年萬字大長章
2024-10-09 03:34:51
作者: 梁上君子
這時謝蘭蘭道:「我們是小楊村寧家的人,這件事,我們可能要告訴村長。」
王雯能被救出來已經很感激了,聽他們說要找村長,也明白這麼大的事情不可能瞞過去,就點點頭默認了。
但是誰去找村長來呢?
寧長安去吧,就擔心汪學文醒過來,如果他掙脫了,那兩個女人肯定打不過他。又或者又出現一個壞人呢?可如果讓謝蘭蘭去,這麼晚了,路上再沒有別人,也難保不會出事。
猶豫了一會兒,謝蘭蘭出聲道:「長安,你去叫村長來,我在這裡陪著她。」
寧長安想了幾秒,知道也只能這樣了。 他又去檢查了一番汪學文的手腳,確定捆的結實了,這才離開。
臨走前,他叮囑謝蘭蘭道:「我快去快回,你們小心一點。」
等寧長安走後,謝蘭蘭就陪著王雯待在蘆葦盪里。這時候,謝蘭蘭也幫著王雯找到了之前被汪學文丟掉的衣服。穿好了衣服,王雯似乎也冷靜了很多。
因為害怕汪學文中途會醒過來,謝蘭蘭提起棍子,想要再在汪學文後腦勺敲一下。就在謝蘭蘭拿起棍子的時候,王雯突然出聲道:「謝姐,可以把棍子給我嗎?」
謝蘭蘭一愣,回頭看了一眼王雯。王雯已經不再發抖了,她站了起來,纖細略有些瘦弱的身體,在這一刻,竟然仿佛充斥著無數的力量。謝蘭蘭只是愣了一下,看著王雯堅定的眼神,就把棍子遞給了她。
王雯低聲道謝,然後拎著棍子走到汪學文身邊。汪學文是側躺在地上的,王雯看著他,眼裡滿滿的都是厭惡和恨意。她踢了汪學文的腰幾下,讓汪學文俯趴在地上,然後拿著棍子的手緊了緊,直接掄起棍子往汪學文後腦勺狠狠的來了一下。
這一下的用力,讓謝蘭蘭在一旁看著都覺得自己的後腦勺也疼起來了。然後,謝蘭蘭就開始擔心起來,害怕王雯還要繼續打。她能理解王雯對汪學文的恨意,也能理解王雯想要繼續打的想法。事實上,她都恨不得給汪學文幾棍子。但如果真的把汪學文打出什麼好歹來,待會兒村長來了,只怕不好收場。
「咳咳,那個王雯阿,你要是想打,別對著他頭打,可以對著他腿打。」
謝蘭蘭想了一下,覺得阻止王雯似乎挺不現實的,於是就說了一句。只要別對著頭這種危險的地方,其他的地方不就隨意了嘛。
王雯聽了這話,回頭看了謝蘭蘭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謝蘭蘭的錯覺,她竟然覺得王雯好像是笑了。
王雯把棍子往地上一丟,也沒有再打汪學文,而是走回了謝蘭蘭身邊。輕聲向謝蘭蘭道謝:「謝姐,多謝你了。」
謝蘭蘭搖了搖頭:「沒事的,不管是誰,看見了這樣的事情都不會袖手旁觀的。」
王雯沒有再說話,心裡卻明白,不是這樣的。不是每個人都會救她,總有人不想惹麻煩。在謝蘭蘭夫妻之前,也曾有過一個路人。那一次,因為汪學文沒有防備,讓她叫了出來。那個路人明明聽見了,腳步停頓了一下,甚至還朝著這邊張望了一會兒。可最終,還是走了。
看著那個人離開的一瞬間,耳邊是汪學文溫熱的呼吸,她心裡滿是絕望。後來,她看到了謝蘭蘭夫妻,儘管上一個過路的人沒有救她,可是她還是不願意放棄哪怕一絲絲的希望。這一次,汪學文早有防備,她拼盡全身的力氣,也只發出了一點點她自己聽著都覺得模糊的聲音。
看著謝蘭蘭夫妻的背影消失的那一刻,她連自己怎麼和汪學文同歸於盡的事情都想好了。
其實謝蘭蘭聽見了那點動靜,雖然小,但是在這夜深人靜的地方,其實還挺明顯的。之所以離開,也是因為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
謝蘭蘭和寧長安往前面走了一段路,估摸著後面的人看不見他們以後,立馬就從後面繞了回來。然後,他們順著汪學文說話的聲音就找了過來。
但是寧長安和謝蘭蘭並沒有直接過來,而是默默地等待時機。一來,是怕驚動了汪學文,讓她跑了。二來,也是怕謝蘭蘭一個女人,到時候被汪學文挾持了。
好在,沒等到傷害真正發生,就讓他們找到了機會。
王雯嘴上沒有再說話,卻已經將感恩深深的埋進了心裡。以後只要有報答的機會,她一定會不遺餘力的幫助謝蘭蘭。
王雯先開口說了話,氣氛就沒有剛剛那麼的嚴肅了。謝蘭蘭為了緩解她的情緒,就找她聊天:「你是這批下放來的嗎?」
王雯也不想再想剛剛的事情,她怕自己會吐出來,就順著謝蘭蘭的話說:「不是的,我是第一批來的,已經有一年一年。」
謝蘭蘭點點頭,原來是之前跟著曲曼麗一起來的。想到曲曼麗,謝蘭蘭也沒有了聊天的興趣。兩個人就半天才說一句話,氣氛比剛剛好了很多。
那頭,寧長安先回家一趟,拿了一件棉襖,然後又把自己碰上的事情跟寧父寧母說了一聲。
寧母正在嘀咕著怎麼兩個人還不回來,見寧長安氣喘吁吁的跑回來,還只有一個人,嚇了一跳。以為是謝蘭蘭出了什麼問題,聽寧長安這麼一說,心就放下來了。
說了一聲,寧長安讓寧父寧母早點休息,自己去了村長家裡。
楊建軍已經上床了,聽到急促的敲門聲滿心疑惑。誰這麼晚的過來敲門啊?
看到是寧長安,又見他一臉嚴肅,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等寧長安說完話,楊建軍罵了一句,趕緊換了鞋就跟著寧長安往蘆葦盪走去。臨走前,他還沒忘記叫上自己的兒子。
蘆葦盪那裡,謝蘭蘭有些不好意思:「這樣的事情,本來按道理是不應該聲張的,但是我們怕處理不好,只能叫上村長了。」
王雯看上去一點都不介意:「沒事,我明白。叫上村長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樣的事情,要是瞞著,我才不願意呢!」
頓了一下,王雯聲音狠厲:「我要他付出代價。」
一直以來,除了一開始,王雯就再也沒有哭過,也絲毫沒有露出一點點害怕的情緒。雖然說她大哭大鬧的,謝蘭蘭也能理解。但是她這樣子就讓謝蘭蘭心生佩服了。謝蘭蘭想了想,如果是自己,恐怕也做不到這個樣子吧。看著王雯衣衫不整,頭髮凌亂的樣子,她開口道:「待會兒要不你去我家將就一晚上吧,你這樣子回去了,只怕明天就要有流言蜚語了。」
謝蘭蘭是好心,王雯完全能理解,但她搖了搖頭,沒有答應:「我是下放來改造的,如果去了你家,只會讓你有麻煩。沒關係的,我回去的時候小心一點就好了,這個時候,他們都睡了。」
謝蘭蘭本來話出了口還有點後悔,畢竟寧家也不是她當家做主。她貿貿然把王雯帶回去,指不定喬鶯鶯或者寧母會不樂意。但是王雯這麼有分寸,她那點後悔一下子就不見了,只是看著王雯一副心意已決的樣子,她勸道:「那你好歹去我家洗漱一下。」
這次,王雯倒是沒有拒絕。
兩個人話說完了,遠遠的,傳來手電筒的光亮。
「應該是長安和村長來了。」謝蘭蘭站起來,探出頭去看。果然,來的三個人都是熟悉的身影,第三個人應該是村長家的兒子。
村長來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汪學文,又看了看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的王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然後就讓寧長安和自己的兒子把汪學文抬回了村長家的院子裡,王雯和謝蘭蘭也跟著去了村長家。
楊建軍聽著王雯把事情從頭到尾都說了一遍。
原來早在很久之前,王雯還和汪學文住在一起的時候,他就不老實了。後來王雯搬了出去,他心裡不甘心,平時還總是跟著王雯後面獻殷勤。但王雯怎麼會看他一眼?不僅不理他,也不要他幫忙。前兩天,他又湊過來,王雯氣怒之下,罵了他兩句。大概是惱羞成怒了,再加上長久沒能得逞,他才想出了這麼一個點子。
王雯平時都是和姚葉在一起幹活兒,也就是今天兩個人不在一塊才分開了。汪學文肯定一直盯著王雯在,所以才會剛好抓住這個時機,把王雯綁進了蘆葦盪里。如果不是謝蘭蘭和寧長安恰巧碰見,只怕王雯今天就要被汪學文糟蹋了。
村長的媳婦趙慧英端了一杯熱茶給院子裡的幾個人,聽了王雯的話,也不由得罵了汪學文幾聲畜生。看著王雯瘦弱的樣子,臉上還掛著淚痕,心裡也是心疼。就打了一盆熱水,讓王雯洗個臉。
謝蘭蘭本來準備讓王雯去自己家洗漱一下,見趙慧英打了一盆熱水來,也覺得好。在村長家正好方便,不然還得跑一趟。
王雯洗了臉,輕聲向著趙慧英道謝。
趙慧英看著王雯一身書香氣質,以及洗過臉後娟秀的容貌,心裡默念了一聲造孽。
村長吸了一口煙,看著收拾好的王雯沉聲問:「這件事,你準備怎麼處理?」
其實楊建軍心裡已經想好了,但他總得問問當事人的想法。當然了,眼下這個時代,女人碰上了這樣的事情大多是瞞著的。周邊幾個村子也不是沒有類似的事情,那些女人可就沒有王雯這麼好命了,直接就叫壞人得逞了。但是最後,無一例外的都選擇了隱瞞。說出來了,壞人不一定會得到多嚴重的懲罰,但女人家的名聲是徹底沒有了。說不定,一些好事的人,還會說是女人自己勾引的別人。
如果是普通的人,想要瞞著,楊建軍看在鄉里鄉親的份上,只要當事人不追究,他也就算了。可是王雯和汪學文兩個人都是下放來改造的,而且這些年對於這些事情尤其敏感。本來身份就很敏感了,如果王雯提出要全瞞下去,楊建軍可能就要讓她失望了。
屋子裡其他幾個人也是這麼想的,寧長安倒是覺得不能瞞,可是出事的不是他,他也不會多嘴。
大家都等著王雯表態。
而王雯說出來的話叫屋子裡的眾人都吃了一驚:「我要報公安。」
楊建軍驚的煙抽到一半忘了吐,嗆得咳了好幾聲。但他根本顧不上自己,直直的盯著王雯:「你真的要報公安?」
王雯堅定的點點頭。
謝蘭蘭也是大吃一驚,早先在蘆葦盪里,她就知道王雯和普通的只會哭哭啼啼的女人不一樣。村長問王雯的時候,她知道王雯絕不會隱瞞放任,可也被她此刻的決絕嚇了一跳。
謝蘭蘭低聲道:「你想好了嗎?一旦報了公安,所有人可就全都知道了。到時候不僅是村子裡的人,可能整個縣城的人都會知道。」
情節這麼惡劣,報了公安以後,肯定是要上報紙的。到時候整個縣城的人都會知道,想來也知道流言蜚語絕對不會少。
王雯聽了謝蘭蘭的話,微微一笑:「謝姐,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我已經決定了,我一定要這個畜生付出代價。」
謝蘭蘭心裡發酸,看著王雯的樣子,明白她是決計不會反悔的了。
楊建軍抽了一口煙,此時也不由得對這個看上去嬌弱的女人心生佩服。
良久,他道:「你是個明白人。」
王雯說完自己的意見,就低著頭,沒有再說話了。
謝蘭蘭看了一眼王雯,突然覺得這個女人,有點像寧長清。身上都有一股一樣的氣質,她形容不上來,卻讓她感到佩服,並且心生嚮往。
想到寧長清和王雯都是知識分子,她心裡突然對識字有了興趣。她打定主意,等這件事過去了,她要跟著寧長安識字。
王雯的意見出乎村長的意料,但是他很滿意。王雯的決定一點也不讓他為難,這樣的事情交給公安來處理是再好不過的了。
有了決定,他讓兒子把汪學文拖到柴房裡頭去,然後讓王雯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楊建軍就差兒子去報了公安。
現在這個年頭,還敢頂風作案的實在是少。公安接到報警嚇了一跳,幾乎有點不敢相信。但這個年代,公安在普通民眾眼裡是有著絕對的權威的。他們也不懷疑是假報案,就跟著楊建軍的兒子來到了小楊村。
村里人起來的都早,雖然現在天還沒怎麼亮,但村里絕大部分人都起床了。看著公安來了,一個個的都在想是出了什麼事情。見公安往村長家走,帶頭的還是楊建軍的大兒子,就想著難不成是村長家叫小偷偷了?
楊家的大門開著,兩個公安,一個年紀大一些,大概四十多的樣子。一臉的正氣凜然,行動間乾淨利落。另一個是二十多歲的樣子,看上去有些青澀,但看上去也十分正直。兩個人都脊背挺拔,再配上一身的警服,看上去就叫人心生畏懼。
站在院子裡被反綁著手的汪學文尤其恐懼,臉上滿是害怕,可院子裡沒有一個人同情他。
村民們都在院子外面趕著看熱鬧,有個聲音道:「這個人就是偷村長家東西的人?」
「有點倒霉啊,就這麼被抓住了。」
年紀大些的公安皺了皺眉頭,往外頭看了一眼,頓時,外面的人全都閉嘴了。
早在楊家的大兒子去報公安的時候,楊建軍就讓媳婦去叫寧長安和謝蘭蘭了。他們是人證,楊建軍當了這麼多年的村長,還是知道一些的。
謝蘭蘭又去通知了王雯。
王雯昨晚一夜沒睡,今天眼下全是青黑。眼皮也很紅腫,看上去就知道是哭了一夜。謝蘭蘭心裡嘆息一聲,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
三個人一起往村長家走去。
楊建軍看著公安來了,趕緊迎出來:「兩位公安同志好,我是小楊村的村長楊建軍。」
兩個公安跟楊建軍握了握手,然後也介紹了一下自己。
年紀大的姓張,小的姓陳。
張公安看著被捆著動不了,滿臉恐懼的汪學文沉聲道:「就是他嗎?」
楊建軍點頭:「就是他。」
張公安看了看他,又問道:「那受害者呢?」
楊建軍正準備說受害者還沒來,就聽見門外一道聲音:「受害者是我。」
門口的村民們讓出一條道來,讓王雯三個人走進來。
王雯聲音不大,怕公安沒聽清楚,又重複了一遍:「受害者就是我。」
兩個公安看著眼前這個形容憔悴,眼睛紅腫可神情卻很冷靜的女人,就是一愣。
陳公安年紀輕,沒辦過什麼案子,感受還不深。可張公安是個老公安了,看著王雯的樣子,就很是詫異。一般經歷過這樣事情的女人都是大哭大鬧的,像這麼安靜的倒是很少見。
院子外的村民們也是一靜。
他們本來以為是村長家遭了賊,可現在看起來,好像不是這樣。看了看王雯,又看了看汪學文,他們的眼裡漸漸浮現出瞭然來。
原來是這樣啊。
村子裡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除了最開始安靜的那一下以外,外面討論的聲音更大了。
謝蘭蘭看著外面那些人看熱鬧的眼神,不耐煩的皺了皺眉。
姓陳的公安也有點不高興,走到門邊就把大門「嘭」的一聲關上了。
院子裡這才安靜了一些。
張公安又問了一遍王雯當時具體的情況,陳公安則是在一旁,拿著本子記錄。
等問完了王雯,張公安又看向謝蘭蘭和寧長安:「你們不要緊張,我也就是問問你們。」
寧長安和謝蘭蘭對視一眼,點了點頭,把昨晚自己看到的一點也沒有隱瞞的說了出來。
兩個公安記錄完了以後看了一遍本子,發現沒有什麼漏掉的地方了。然後拿著本子,對著汪學文問道:「你還有沒有什麼要說的?」
汪學文早就想說話,但是被村長指使兒子把他的嘴堵上了。現在公安問話,嘴裡的抹布才被拿掉。
嘴巴一能說話了,他顧不得害怕,張口就道:「不是的,不是他們說的那樣!是王雯那個賤女人勾引我的!真的!不是我綁了她!」
眼看著現在,汪學文還在信口雌黃,王雯恨得眼睛赤紅,她上前就給了汪學文一巴掌。
汪學文挨了一巴掌,張口又要罵。還沒開口,就在兩個公安的注視下把話咽了回去。但他還是不甘心,道:「兩位公安,他們合起伙來騙你們的!我是被冤枉的!」
張公安不知道辦過多少場案子了,看著謝蘭蘭王雯他們三個人說話清楚,細節也都一致的樣子,就知道他們說的是真話。
他身為公安,心裡最是厭惡這種作奸犯科的人。見汪學文還敢狡辯,他問了幾個問題。很快,汪學文回答的前言不搭後語的,不用想,也知道誰在說真話,誰在說假話了。
汪學文說完自己也知道自己說的公安肯定不相信,也不再狡辯。但是心裡卻很是不甘心,更多的還是不敢相信。
他沒有想到,王雯竟然敢報警。他還想著,如果他得逞了,那他就要一直要挾王雯以後一直服侍他。可現在看來,即便是得逞了,王雯也不會放過他。但事已至此,汪學文心裡竟然還有一絲遺憾。早知道會被抓住,還不如在死之前爽一把。
他的眼神實在太噁心,謝蘭蘭心生厭惡,簡直恨不得打死他。看著王雯別過身子,知道她心裡不好過,默默上前抱住了她。
話都問完了,筆錄也做了。
張公安拿出一把手銬,直接拷在了汪學文手上。
這個時候,汪學文心裡也沒有那些淫邪的想法了。他知道,他已經完了。他本來就是下放改造的,現在出了這樣的事,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被公安抓住胳膊往外走的時候,他垂頭喪氣的,再也不見昨晚強迫王雯時的囂張得意。
王雯看著身穿警服的公安把汪學文帶走,整個人才放鬆下來。
門被打開,外面村民們的議論也都傳了進來。王雯站在院子裡,頂著村民們異樣的眼神,絲毫不閃躲。
她這麼倔強,村長有心想安慰她幾句,卻找不到好的理由。最後只道:「這兩天你就不用上工了,待在屋裡好好休息休息吧。」
王雯點點頭,道謝之後,掙脫了謝蘭蘭的手,一個人往外走。
她不願意連累謝蘭蘭也被人議論,謝蘭蘭知道她的意思,心裡憐惜她,也沒有再追上去。
回了老房子,王雯迎面看見的,就是兒子擔憂的目光。
王雯昨晚久久不回來,柴良言根本睡不著。他想出去找,卻又擔心媽媽回來看不見他。一直等到了深夜,才終於等到了媽媽回來。
王雯怕他擔心,故意裝作一副沒什麼的樣子,還編了一個藉口騙他。
柴良言心知肯定不是媽媽說的那樣,但是他也知道媽媽是怕他擔心,所以假裝信了。但是在心裡,他卻明白,事情肯定很嚴重。不然的話,媽媽絕對不會不告訴他,還騙他。
早在母子相遇的時候,王雯就不再把柴良言當做是一個孩子了。他們母子倆相互扶持,有什麼事情,王雯基本也都會和柴良言商量。倒不是想讓柴良言給她出主意,只是想讓柴良言鍛鍊鍛鍊,知曉一下人情世故。
今天一大早,就有一個不認識的人來叫媽媽,然後媽媽就跟著那個人走了。柴良言想跟上去,可想了想,到底還是沒有跟著。只是在心裡打定了主意,等媽媽回來,一定要問清楚到底是什麼事情。
王雯本來也沒打算多瞞,畢竟這種事,她報了公安,不用多久,整個村子的人都會知道。與其讓旁人在兒子耳邊說些有的沒的,倒不如她自己告訴兒子。
拉著兒子在屋子裡坐下,還沒等王雯開口,柴良言就板著臉:「媽媽,到底怎麼了?」
柴良言早就褪去了曾經的稚氣,臉上白白嫩嫩的嬰兒肥也沒有了。現在這麼板起臉的樣子,頗有些像他的爸爸。
王雯看著有些恍惚,眼角不由自主的泛起淚光。昨晚,在蘆葦盪里,她是多麼期盼丈夫能在自己身邊啊。
看著媽媽掉了眼淚,柴良言一下子就慌了起來。他的臉也板不住了,滿是焦急:「媽媽,我不問了,你別哭。」
王雯哭中帶笑,摸了摸兒子的頭髮,擦乾了眼淚,把昨晚的事情告訴了柴良言。
聽到一半,柴良言已經忍不住了。他握緊拳頭,一下子站了起來:「那個人現在在哪裡?我要去打死他!」
本來說著說著又恨意湧上心頭的王雯看著兒子生氣的樣子,趕緊把兒子安撫下來:「他已經被公安抓走了。言言,你別激動,媽媽沒事,他沒有得逞。」
怒氣之後,就是對媽媽的心疼和對自己不能保護媽媽的自責:「對不起,媽媽,我沒能保護好你。」
兒子這麼懂事,王雯再也忍不住,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往下掉。昨晚被汪學文壓著的時候,如果不是心裡還念著兒子,她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如果汪學文得逞了,王雯想,現在自己可能都已經不在了。
不過好在,她被救了。
摸著兒子的臉蛋,王雯內心對於謝蘭蘭夫妻的感激更加深刻。她把謝蘭蘭救了她的事情跟柴良言說了,並且道:「以後,如果有機會,我們一定要報答他們。如果不是他們,媽媽可能就回不來了。」
柴良言心裡一驚,不敢想像那樣的畫面。他點了點頭,也在心裡立下誓言:一定要好好回報謝蘭蘭夫妻。這兩個救了他媽媽的大恩人,也救了他,救了他們一家。
王雯抱著兒子哭了一通,事情已經解決了,心裡壓著的大石頭被挪開。現在她雖然還覺得悲傷,卻已經不像昨晚那麼絕望了。
她收拾好自己,決心這是最後一次哭。馬上,她還要面對村里人的流言蜚語和各種各樣異樣的眼光,她要堅強。
曾經,那個躲在媽媽懷裡撒嬌,嬌聲嬌氣的小姑娘,也長成了冷靜堅強的女人。只是這成長付出的代價太大,讓人一想到就覺得心疼。
今天姚葉照舊出去上工了,王雯這兩天待在屋裡不用出去上工,就準備做飯。等姚葉下工回來,就可以吃上熱氣騰騰的飯菜了。
雖然只有摻了糠麩的苞米麵粥和一碗野菜湯,但能在這寒冷的冬天吃上一口熱的,依然比什麼都舒服。
那邊,謝蘭蘭回了家,面對喬鶯鶯好奇的眼神。她大致的把事情都說了一遍,也沒有心思應付喬鶯鶯的追問了。只推說自己很困,要休息。
今天是星期天,寧明睿也不用去學校。夫妻倆昨晚大半夜才回來,根本沒睡好。現在兩個色回了屋裡,一起睡了一覺,等到中午吃飯才起來。
睡足了,才覺得神清氣爽。
飯桌上,寧明睿把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才算是止住了喬鶯鶯的好奇心。下午,她也沒有纏著謝蘭蘭,而是自己出門去找別人聊天去了。
早上公安走了以後,沒出一會兒,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了,被下放勞改里的那群人,有一個男人差點強了一個女人。
後來,傳著傳著,就變成了汪學文得逞了。再後來,還有人說,是王雯勾引的汪學文。想讓汪學文幫她幹活,結果汪學文吃了不認帳,王雯才說自己是被強迫的。
這種污言碎語的,信的人就比較少了。但總有些不道德的,拿著別人的傷口當成是笑話,還有人,跑到姚葉跟前去說了。
姚葉當時就大驚失色,一上午幹活的時候都神思不屬的。後來中午下工的時間一到,她就迫不及待的往住的地方去。
看著她急匆匆的樣子,王雯知道她肯定是聽說了。也就沒隱瞞,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她。
姚葉昨晚睡得早,並不知道王雯什麼時候回來的,所以今天一聽說才會那麼吃驚。聽到汪學文沒得逞,姚葉鬆了一口氣。可很快,姚葉又生氣起來。
她想起,那些人告訴她的什麼是王雯勾引的汪學文,就生氣的不得了。可是當著王雯的面,她又不敢說,生怕惹得王雯更加傷心。
王雯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外面的人肯定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她在決定報公安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這樣的後果,所以並不驚訝。反而寬慰了一番生氣的姚葉。
姚葉看著王雯的樣子,心裡更加生氣,決心要為王雯澄清。可是她也是被下放改造的,哪有人會信她的話?甚至還有人說她也不是好東西,把姚葉氣的不輕。
最後是謝蘭蘭出面的,才算是解決了這件事。她徵求了王雯的同意,把那天晚上的事情都告訴給了村里人。她是村里人都認識的,嫁進小楊村二十年,早已被小楊村當成是自己的人。
由她說的話,可信度就高了很多。而且那天公安來的時候大家也都知道,是謝蘭蘭救了王雯。這麼一來,她說的話可信度就更高了。
有了謝蘭蘭出來統一了說辭,村子裡那些污穢的猜測倒是少了不少。
王雯也正是打的這個主意,她知道,遮遮掩掩的只會讓別人更加好奇。不清楚的人就會各種造謠,到時候反而就要滿天飛。
她藉由謝蘭蘭的口,說出那天晚上的事情,大家聽了,都知道了具體的事情,反而不那麼好奇了。而且,這樣一來,流言蜚語也少了不少。
再加上,楊建軍也出面了,大家終於不再總是說這樣那樣的了。
經過這一番事情,王雯又承了謝蘭蘭的情,心裡自然是更加感激。等到村子裡的流言平息的差不多了,王雯也就正常上工了。
那天晚上除了精神上的,給她身體上的打擊也不小。那麼冷的天,荒郊野外的,她沒穿衣服,凍得不輕。回來第一天還好,第二天就發燒了,一直拖了一個多月才好全。
這期間,柴良言一直事無巨細的照顧著王雯,但是讓姚葉眼紅的不行。她羨慕的道:「要是我也有一個這樣的兒子就好了,簡直比女兒還要貼心。」
王雯一笑:「以後會有的。如果可以,我倒是想讓他不這麼貼心懂事。」
姚葉聽懂了她的意思,沒有再說話。再說下去,又要勾起傷心事了。
這件事算是徹底過去了,村里就算還有些人說這事,但也算不上太多。
謝蘭蘭在這件事解決以後,就纏著寧長安讓他教自己識字。
其實謝蘭蘭也不是全文盲,她是識得一點點字的。畢竟跟在寧長安身邊,這麼多年,怎麼的,她也有點文化了。平時說話,一個成語不自覺的就冒了出來。只不過從來沒有系統的學習過,也不太會寫字而已。
按道理這麼大的年紀才學識字,實在是太遲了,而且也很困難。但寧長安很樂意教她,一點也不嫌麻煩,在學校里上課就提前布置作業讓謝蘭蘭寫。回來以後,就給謝蘭蘭上課。
謝蘭蘭是真的羨慕有文化的人,這一次也是下了狠心的,哪怕遇到了不少困難,也沒有放棄。
見媽媽學識字,小學已經畢業的小禾苗兒也來湊熱鬧,讓媽媽不會的就問她。寧長安覺得這樣也挺好,正好讓小禾苗兒也複習複習以前學過的知識。
能幫媽媽解決問題,小禾苗兒驕傲極了。一連好多天,走路的時候都挺胸昂頭的,像只驕傲的小孔雀一樣。一直以來,都是媽媽跟她講道理,教她各種事情,終於身份換過來了,小禾苗兒特別有教的欲望。
這麼一來一往的,母女倆的感情比之前又好了不少。
因為忙著教媽媽識字,小禾苗兒就很少出去了。正巧,柴良言忙著照顧生病的媽媽,也沒時間出來玩。差不多有一個月,兩個小夥伴都沒有見面。
而等到王雯的病終於好了,公安的消息也來了。處罰是槍斃汪學文,在槍斃之前,會在小楊村開一場批鬥會。
這個批鬥會就不是公安的意思了,是社長的意思。他去跟公安交涉,說要給所有人都提個醒,殺雞給猴看,以免還有其他人也有壞心思。
他說的也挺有道理的,公安方面,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這天,汪學文跪在台上,低著頭,面對著村民們。他看上去這幾天過得很不好,眼下青黑,臉都瘦的脫了像。看上去就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樣子。底下,大家議論紛紛,但基本都是覺得他活該的,根本沒人同情他。
社長在上面說的吐沫橫飛,王雯也站在一邊。
村里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她身上,她面色平靜如水,不看社長,也不看汪學文。
人群里,柴良言看著上面的媽媽,心裡很是心疼。看著說的激動的社長,忍不住偷偷瞪了一眼。
你說你的就是了,幹什麼把媽媽拉上去?媽媽受得委屈還不夠嗎?
至於汪學文,知道他要被槍斃以後,柴良言只覺得大快人心。此刻,看著他跪在上面,柴良言心裡忍不住的舒爽。
壞人終歸得了壞報,柴良言相信,媽媽這樣的好人,也終歸會有好報的。
謝蘭蘭也帶著小禾苗兒來了,人群里,小禾苗兒眼尖的看見了自己的小夥伴。
她激動的拍了拍媽媽:「媽媽,你看,那就是柴良言。」
自從小禾苗兒把自己和柴良言做朋友的事情告訴了謝蘭蘭以後,謝蘭蘭就天天聽著小禾苗兒說柴良言巴拉巴拉的。說的多了,謝蘭蘭聽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現在見小禾苗兒說柴良言就在這裡,謝蘭蘭也忍不住有些好奇,這個柴良言究竟是何方神聖。
對了,何方神聖這個詞,也是謝蘭蘭最近剛學的。
順著小禾苗兒指的方向看過去,謝蘭蘭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男孩子。也就是這一刻,謝蘭蘭突然明白了,小禾苗兒為什麼會對柴良言充滿好感。
原因無他,柴良言和寧長安實在是太像了。不是樣貌上的,而是那種柔和乾淨的氣質。寧明睿和寧長安是樣貌上的相似,但相比較起來,寧明睿更加成熟清冷,像是山裡的泉水,冰涼中略帶一絲甘甜。
而寧長安和柴良言,也是徐徐的河流。溫和,清涼,讓人感到無比的舒適。
這麼一琢磨,謝蘭蘭覺得,柴良言的名字和寧長安也很相像。
真是奇妙的緣分啊,謝蘭蘭感嘆著,對柴良言,也更增添了一絲好感。
只是現在人多眼雜,謝蘭蘭沒有帶著小禾苗兒過去。這麼多人的眼前,正大光明的接觸壞分子,謝蘭蘭絕不會做出這種事。
她和王雯是無意中發生的聯繫,但如果以後,她和王雯再有什麼聯繫,村里人也會說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