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那時我們的天空
2024-05-05 21:47:28
作者: 雨落晚鐘
2025年,12月15日。
安森鹿緩緩地抬起了沉重的眼皮,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黃昏的餘暉灑入教室,拂照在他寧靜的臉頰上。
他迷迷糊糊地伸了個懶腰,抬起腦袋環顧一圈,自己剛才似乎趴在桌上小小地打了個盹。
一切好像從未發生,只是一個漫長的夢。
教室的牆上還掛著那個時鐘,時針「滴答滴答」地轉動著,教室空蕩蕩的。
放學鈴聲響起,學生們背起書包,有說有笑地走出教室。
「喂,安森鹿,快去值日,今天輪到你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扭頭看去,是熊浩東。
「我不值日了,東哥,還有別的事要做呢。」安森鹿沖他笑笑。
「啊?你說什麼?」熊浩東的語氣逐漸兇狠。
「東哥,謝謝你啊,幫我保護了明日香。」安森鹿從桌上起身,都懶得整理那些擺在桌櫃裡的書本,就背起了書包。
「不是,你到底在說啥啊?」熊浩東聽得一愣一愣的。
「東哥,我要去世界旅遊了。」
安森鹿背著書包,走到教室一角,看向牆上的日曆,喃喃地說。
「讓我計劃一下,嗯……先先去一趟華山,然後坐飛機去一趟東京,接著去一趟美國的墨西哥,之後,再看看那個哭包上的什麼大學,最後的最後,我要去冰島……對,冰島的首都。」
「完叻,全都完叻,這小子的腦子指定是出問題了。」熊浩東驚了。
安森鹿神色有些複雜,嘴角帶笑地看著日曆。
上面的日期,是2025年的12月15日,原本在這一天,他成為了舊日棋手,可現在他只是睡了一頓懶覺,而時間來到了放學後。
親切的放學鈴聲繚繞在耳邊,教室窗外不斷有學生走過,黃昏的飛鳥落在教學樓的走廊。
「再見了,東哥,我以後可能不會回來了。」安森鹿撕下了這一頁日曆,一邊說著,一邊走出了教室。
清新的空氣鋪面而來,上石市還是那股味道,落日的餘暉灑在整座城市,夕陽正緩緩垂入地平線之下。
安森鹿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氣,步伐輕快地走在黃昏的教學樓中,就好像真的……真的還是那個十七歲的少年。
他忽然看向了天空,用誰都聽不清的聲音念了一句。
「聖誕雪橇,來我身邊。」
沒有任何回應……
「布置棋種,聖誕雪橇。」
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安森鹿低下了頭,雙手抄在校服外套的口袋裡,淺淺地笑了笑。
果然,就正如納修所說,他和所有人都一樣,變成了一個平凡的人……但這又怎麼樣。
「那先得去找烏鴉了。」安森鹿低著頭,繼續走著,「不然,誰能幫我操辦這場世界旅行呢?」
就在他走到走廊盡頭,身形即將被樓梯口的陰影吞沒的這一刻,狂風掀盪而來,吹起了他的頭髮,雷鳴的聲響驚盪在天空之中。
安森鹿愣了一下,驀然回首,映入眼帘的是兩頭拖著赤紅雪橇的麋鹿。
那一天,上石高中的校園怪談又多了一條,黃昏時分,空蕩蕩的教學樓,從天而降的雪橇。
.........
.........
那天的夜晚,安森鹿剛剛洗完澡,肩上搭著一條毛巾,他換上了一套灰色的連帽衫。
「叮」的一聲,他收到了一條簡訊。
[納修:斟酌再三,我還是決定將你的能力保留,作為通關遊戲的禮物送給你。
但是!我們必須簽訂一分合約,安森鹿先生,在我接下來的選拔遊戲裡,你絕對不準出手哦,否則要是破壞了遊戲的平衡,我會很生氣的,你知道代價的哦。]
安森鹿看完簡訊,關上了手機,從狹窄的公寓窗戶爬向了天台,靠著欄杆,對著夜空呼喚。
「聖誕雪橇,帶我去一趟日本東京吧。」
冰涼的晚風拂吹而來,拍打在安森鹿的臉頰上。
「呦——」
不久,雙蹄伴著驚雷的馴鹿應聲而至,安森鹿坐上了雪橇,在這個夜晚,他感受到了從所未有的自由。
........
........
2025年,12月16日,清晨,日本,東京監獄。
穿著囚犯服的男人,正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把玩著幾張紙牌,鬆開指尖,那張Joker緩緩落到了地面上。
「有人來見你了。」警衛一邊說著,一邊用鑰匙打開了牢房的門。
……有人來見我?
……是賭場的仇人麼?
……喔哦,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那還真是糟糕了。
漆原律抬起眼眸,發現警衛的狀態不太對勁,他的雙眸被漆黑籠罩,就好像被什麼附體了。
隨即,一個穿著連帽衫,戴著兜帽的少年緩步走進牢房,他的肩上還站著一隻黑色的天鵝。
少年開口說:「黑天鵝,讓警衛出去。」
天鵝拍動了一下翅膀,警衛便非常順從地離開了牢房,這一幕看起來猶為詭異。
漆原律手中的紙牌嘩地落到了地上,他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問:
「那麼,請問你是哪位?」
「我叫安森鹿。」少年摘下兜帽,露出了那對褐色的眼眸,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是來找你的。」
........
........
12月17日,下午,美國,紐約,一座私立高中。
校服上繡著黑金色校徽,長相清麗的女孩戴上耳機,緩步走出了教室,她的手裡還握著手機。
手機屏幕上,她正躊躇著要不要給一個朋友發去信息,密密麻麻的字體打在了發送條框裡。
這個朋友在她手機上的備註是「小琉璃」。
就在這時,一隻手拿過了她的手機,幫她輕輕點擊了「發送」,然後把手機關機了。
上杉明日香先是一愣,隨即皺起了眉頭:「你有病?」
安森鹿摘下兜帽,把手機還給了她,掠過了她的身旁,輕輕地拍拍她的肩膀:
「不是還要和她去世界旅行麼,人生很短,坦率一些才能不留遺憾。」
明日香呆呆地轉過頭,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個人有些熟悉,卻又不知道這種感覺的來源。
而且,為什麼她知道小琉璃的事情?
「你到底是誰啊?」
她對著安森鹿的背影問。
安森鹿頭都沒回,只是揮了揮手,漸漸走遠了。
「糟了……信息撤回不了了,都怪這個莫名其妙的白痴。」上杉明日香皺著眉頭嘟囔,沒好氣地打開手機。
這時,她微微睜大雙眸,呆在了原地,只是一會的功夫,神代琉璃已經給她發了好多、好多條信息。
[小琉璃:好啊,我也一直在等大小姐呢,這個暑假,我們一起去旅行吧。]
明日香愣了很久,微微勾起嘴角,纖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敲打出信息。
[上杉明日香:嗯,一起去。]
.......
.......
12月18日,夜晚,美國,墨西哥,一家地下酒吧。
身穿黑色風衣,氣質冷冽的男人正坐在吧檯上,陰鬱的燈光襯得他的臉龐有些可怕。
他拿起手機,看向了剛剛收到的信息。
——[大衛:尤利烏,二十一歲生日快樂,不知不覺你都長這麼大了。]
尤利烏喝了一口紅酒,眸光流轉。
——[尤利烏:謝謝,你再等我一段時間,我遲早會幫你從政府那邊找回軍人的身份。]
正在這時,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從門外快步走來,在他耳邊低聲說:「雪狼,來找你的。」
尤利烏面無表情地問:「誰?」
「說是從華夏來的,看起來歲數不大,但他說對了暗號,一句沒錯,所以我才來跟你說一聲。」
尤利烏遲疑了兩秒,開口說:「讓他進來吧。」
很快,穿著連帽衫的少年走入了地下酒吧。
他徑直無視了兩名西裝男,毫不客氣地坐到了尤利烏的身旁,跟老闆點了一杯橙汁。
「來酒吧喝橙汁?你怎麼讓這種小鬼來見老大的?」
「他說對了暗號啊,而且也知道我們老大的名字,一個字沒差的。」
尤利烏身後的兩名西裝男,看見酒吧服務員端過來的是一杯橙汁,而不是酒,便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閉嘴。」尤利烏說,「滾出去,我要和客人談談。」
兩名保鏢噤若寒蟬,快步走出了酒吧。
「酒有什麼好喝的,當然還是橙汁好。」連帽衫少年聳了聳肩膀,「健康啊,健康。」
尤利烏扭頭望向他,冷冷地問:「所以,你是?」
「我是來和你交個朋友的。」少年操著一口流利的英文,「我叫安森鹿,相信以後你會需要我幫忙。」
「真是自信,你知道我是什麼人麼?」
「當然,說不定……」安森鹿頓了一下,輕輕呵笑,「我比你自己還要更了解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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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9日,黃昏時分,義大利,羅馬。
一個青年緩步來到了海邊,他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金髮藍眸的男孩,男孩看著大海。
黃昏的餘暉灑落在大海上,海潮輕輕地拍擊著沙灘,時漲時退,天空有海鷗飛過,盤旋在燈塔附近。
「哥哥,醫生說什麼?」
「說你的雙腳很快就能治好了。」
「騙人的,對吧?」科西莫的雙眸被金髮遮蔽,「我自己比誰都更清楚,身體的狀況。」
洛倫佐沉默了很久,低垂湛藍的眼眸,喉中發不出任何聲音。
科西莫笑了笑:「沒關係的,哥哥。」
就在這時,穿著灰色連帽衫的少年從沙灘另一端走來,他拿著一杯橙汁,戴著墨鏡,看起來吊兒郎當的。
連帽衫少年在兩人的面前停下了步伐,靜靜地打量著他們的臉龐。
「你是?」洛倫佐問。
少年沒有理會他,只是看了一眼科西莫的雙腿,隨後飲盡了手中的橙汁,開口說:
「娜塔莎,來我身邊。」
穿著紫裙,擁有著一雙冷麗紫瞳的少女出現在他身旁,這一幕惹得洛倫佐和科西莫都愣在原地。
「娜塔莎,對這個小屁孩使用技能,燈神療術。」
「你想做什麼?!」
洛倫佐皺了皺眉,猛地護到了科西莫的身前。
這一刻,那個少年和名為『娜塔莎』的少女已經消失了,科西莫嚇得一愣一愣的,直接從輪椅站起身來。
「科西莫,你沒事?」洛倫佐扭頭,愣在原地。
「哥……」
科西莫矗立在沙灘上,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腿,喃喃地說。
「我能動了,我的腳能動了……」
遠處,安森鹿和娜塔莎走在一條靜謐的小街上,陽光被穹頂的鐵網切割成絲絲縷縷,卻依舊追循著他們的身影。
「還得是你啊,娜塔莎,去忍者大師的故鄉,還順便把醫療術給學了。」
「那是必要的課程。」
「不知道義大利有什麼好吃的,算了,都吃一遍吧。」
「嗯,遵命。」
就在這時,安森鹿忽然停下了步伐,他看向了街道一角的烤腸店。
留著黑色長髮、背著劍袋的青年停在烤腸店前,他臉色凝重地盯著招牌,面頰有些凹陷,看起來有幾天沒吃過飯了。
「怎麼了?」娜塔莎輕聲問。
「遇到熟人了,沒想到這麼巧,我說在華山怎麼沒找到他。」安森鹿走向了劍袋青年,開口說:
「嘿,你也是來環球旅行的麼?」
劍袋青年聽到這句話,先是一愣,然後說:「嗯,我是出來散散心的,為了和過去告別。」
「我請你吃頓飯吧?」安森鹿拍了拍他的肩膀。
劍袋青年本來想拒絕,但遲疑了兩秒,還是點了點頭:「謝謝,我叫楚啟謨,以後你有事可以找我。」
「我叫安森鹿,也是出來窮游的,但我在墨西哥的黑手黨朋友,給我塞了一筆錢。」
安森鹿先他一步,走進了烤腸店。
「對了,以後出來旅遊記得先湊夠錢,你可以在環京的少年宮找份工作,教劍道的那種。」
楚啟謨跟在他身後,走進了烤腸店,表情困惑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會劍術?」
「猜的啊,我們又沒見過面。」
「這樣。」
「話說,以後你要真在少年宮教劍術,那我可得叫你『楚老師』了。」
「老師還是有點過了,而且你想的太遠了。」
安森鹿找了個座位坐下,翻開了菜單,笑著看向了他:
「無所謂啦,所以你想吃什麼啊,楚老師,我請客。」
........
........
12月20日,夜晚,冰島,雷克雅未克,一座病院。
穿著病號服的少女緩緩從病床上醒來,她睜開了雙眸,雪白的發縷耷拉在肩上。
床邊的地面堆砌著山那樣高的書本,書本遮住了從窗外投入的半數陽光,窗外的枝條在寒風中寂寥地搖曳著。
她挪過眼眸,看向了窗外。
下雪了。
天空被一縷純淨的青色極光所籠罩著,遠遠地眺望而去,可以看見雷克雅未克著名的珍珠樓。
珍珠樓的外表就像一顆透明的水晶球,這顆巨大的球體鑲嵌在冰島首都的中心,一到夜晚便燈火輝煌,流光溢彩。
正在這時,寂靜的房間裡忽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冰島可真冷啊。」
白髮少女轉過頭,清冽的眼眸看向了站在牆邊的連帽衫少年。
「你是?」
「我是來旅行的,」少年扶了扶額頭,頭疼地說,「本來我還在北海道那邊散步,晃悠著晃悠著就迷路了,回過神時已經在這裡了。」
「在北海道散步,能散到這裡……」少女聲音清冷,「這不是散步,已經算得上『夢遊』了。」
她又回答了同樣的話,和那時一樣。
「好像是耶……」安森鹿低頭,淺淺地笑,「北海道和冰島首都是離得有點遠。」
他隨手拿起了堆在床邊的一本書,在月光下靜靜地翻著,淚水緩緩從他的眼角劃落而下。
短暫的緘默籠罩在二人之間。
時鐘還在「嘀嗒嘀嗒」地響著,白髮少女注視著他,分明從未相見,他卻總給自己一種熟悉感。
「為什麼……你在哭?」她輕聲問。
「因為見到了想念的人。」
「……你,是來找我的?」
「對,我來找你了。」
「謝謝,從來沒有人找過我。」
安森鹿微微張嘴,好像想說什麼,卻又低下了頭。夜色如幕布籠罩在他的臉頰上,女孩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聽見他的聲音:
「冬天就要過去了,然後,夏天、秋天就要來了。
「所以,陪我一起去外面看看這個世界怎麼樣?一直待在病房裡多無聊。」
窗外還在下著雪。
「你真的很奇怪。」她低聲說。
「我也知道,」安森鹿自嘲地笑,「所以,你會跟我走麼?」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了右手。
堆積的書本遮住了灑向尤瑞的月光,她低垂著清冽的眼眸,良久過後,她抬起頭,接住了安森鹿的手:
「我跟你走。」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