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站起來，安森鹿，一條破龍而已，你要跪到什麼時候？」

  【目標已經響應「未來之門」的呼喚，距離目標到來所需的時間：最後八分鐘。】

  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刺入了安森鹿昏沉的大腦。

  他回過神來時，自己正站在市中心那個深坑的邊緣，是漆原律在最後關頭用幻鴉轉移了他的位置。

  他眺望遠方，寒冬之龍·古里達格在新宿區落地了。

  嘭——！！！

  

  即使遠隔千里，足以震破耳膜的巨響依舊清晰可聞，所有的霓虹燈都黯淡了下來。

  生靈塗炭，遍地狼藉。

  白龍落地之後，緩緩挪過了巨大的頭顱，豎立的雙瞳看向了正位於市中心的安森鹿。

  它，就要來了。

  安森鹿的臉上絲毫看不到懼意。

  寒風撩撥著他空洞的雙眸，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手捂著臉龐，在心中盤算著最後的勝算。

  他的手頭，只剩下黃昏諸神棋組的最後三枚棋子——戰爭石像·娜塔莎、諸神之首·卡普修斯、萬騎神像·蘇格爾特。

  剛好，這三枚棋子本來就位於市中心這個深坑，而不是位於新宿區那邊，所以得以躲過寒冬之龍的衝擊。

  但是，已經沒有用了。

  「黃昏神光」，諸神之首最強的招式，就在剛剛已經用過，並且進入了冷卻時間。

  另外的兩枚棋子，萬騎神像和戰爭石像，根本不足以應付最終形態的寒冬之龍。

  以及，他還有校長留下的那扇不知道有什麼用的未來之門，不過還需要八分鐘才能發揮出作用。

  八分鐘……

  或許，他已經沒有八分鐘了。

  咚……

  咚……

  咚……

  大地劇烈振動。

  將近三百尺之高的寒冬之龍，一步一步地靠近著市中心，就好像在找尋著最後的戰利品。

  它的身上流淌著濃郁的黑血，這是賽博機甲最後的自爆，給它帶來的傷勢，不過傷口正在緩緩癒合。

  【世界Boss名稱：寒冬之龍·古里達格（最終形態）】

  【世界Boss生命值：70％】

  讓人絕望的面板，呈現在眼前。

  安森鹿眸光流轉，微微抬起頭，看向了那座綻放著深藍光芒的未來之門，心中思緒萬千。

  校長，你留給我的那扇門……到底是要我做什麼啊？是為了讓我多痛苦那麼一會嗎？

  還是說，要我多掙扎一段時間麼？

  安森鹿深深地吸了一口死沉的空氣。

  「說起來，我好像還有一招沒用來著。」他低著頭，自嘲地說：「雖然很對不起，但拜託你們，出來幫我頂一下吧。」

  隨後，他握住了神話序列「阿努比斯」的卡牌，釋放了第一個技能。

  【神話技能一：往生之門（35級時解鎖）：暫時地復活在三十秒內死去的玩家和召喚物，三十秒後全部的復活生物消失。】

  霎那間，天空敞開了一扇古奧森嚴的巨門。

  這扇來自古埃及的巨門緩緩敞開，死於古里達格落地的那將近三千名玩家，陸陸續續地從門中落下。

  他們面面相覷，神情惘然，但又很快意識到了什麼，所以臉色蒼白了起來。

  ——他們已經死了。

  ——而且死得很徹底。

  安森鹿在作戰開始之前，就告訴過他們「往生之門」的作用。

  所以，他們也知道……眼下是最後的三十秒，自己還能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時間。

  三十秒的時間說快不快，說短不短。

  在這期間，死去的玩家陸陸續續從往生之門裡走出。

  有人像傻子一樣地低吼著，有人咆哮著，他們丟著那無力的火焰、光球，砸向那頭高高在上的白龍。

  【Clean Hit（乾淨利落的一擊）】

  【世界Boss生命值：71％→69％】

  沒錯，連皮都不帶掉，跟開玩笑似的無力。

  短暫復活的玩家，全都失去了希冀之光的加成，未來青鳥給他們帶來的增幅已經不存在了。

  他們飛蛾撲火似地從往生之門中衝出，奔赴向了那條為他們帶來死亡的東京巨龍。

  可寒冬之龍·古里達格僅僅只是張開了血口，噴出了一口寒冷的吐息。

  那些從往生之門中擠出來的玩家，就全部化作了冰塊，繼而「嘩啦嘩啦」地破碎開來。

  寒流席捲而過，玩家們化作的冰雨灑向市中心的廢墟。

  安森鹿朝著天空望去，這陣冰雨很涼快，就像放下一切之後的那股愜意和輕鬆。

  阿努比斯的往生門，閉合上了，隨即消逝在了天空中。

  「對了，還有一個技能，有什麼用呢……」安森鹿自嘲地笑笑，又開啟了一個技能。

  【神話技能二：阿努比斯之門（50級時解鎖）：古埃及之神「阿努比斯」具有開啟「門」的力量，阿努比斯之門能夠超越世間的一切距離，連結死亡與新生，過去與未來……】

  天空之中，再次展開了一道古老的巨門，這道巨門的表面銘刻著阿努比斯神的圖案。

  【阿努比斯之門將在四分鐘後開啟……】

  「四分鐘啊，又來……」安森鹿聳了聳肩，頭髮被風吹得凌亂，「大哥，我哪有四分鐘可以活？」

  正在這時，他的前方忽然走來了一道身影，抬眸一看，這人是華夏國家隊的汪有進，也是那位被稱為世界第一刺客的男人。

  安森鹿的臉上掠過了一絲驚訝。

  「竟然還有人活著麼？」

  勉強逃到了市中心後，汪有進聽著來自身後的震響，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然後開口問：

  「安森鹿，你還有招嗎？」

  安森鹿沉默了片刻，舉起了手指。

  「有是有，但不多，這兩扇門。」

  他骨節分明的食指，指向了矗立在天空一角的阿努比斯之門和未來之門，這兩扇古奧的門在夜晚綻放著微芒。

  汪有進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沙啞地問：「那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說是很快就會有什麼跳出來，但要不你還是跑吧。」安森鹿緩緩地說：

  「我感覺沒什麼意義了，就憑我們兩個人，撐不過這幾分鐘，讓你賣命不太好。」

  頓了頓，他補充了一句：「汪大叔，我們已經輸了。」

  「不，我們還沒輸！」汪有進斬釘截鐵地說：「那條龍雖然進入了最後狀態，但是科西莫的自爆削去了它百分之三十的血量，我們還有機會！」

  「你在開玩笑？」安森鹿冷笑，「抬起頭看看行麼？那條龍還在自我復生好麼，它的血條過不久就要回滿了，我們能有什麼機會？」

  汪有進依舊喘著粗氣，他沉默了許久，渾濁的雙眸看向了矗立在天空的未來之門和阿努比斯之門。

  「你不是說，還有一招麼？」他咽了一口水。

  「就當我在開玩笑好了。」安森鹿輕嘆一聲，「認清現實吧，我們沒有八分鐘了。」

  「有……有八分鐘。」汪有進扭過頭看向那條龍，斷斷續續地說：「我去拖，儘量……讓那條龍離你遠點。」

  安森鹿又是忍不住笑了：

  「你去拖那條龍？能拖多久？十秒，少認不清自己了，離我遠一點，它的目標是我，你現在就跑，說不定能在我被吃掉之前，就跑出東京，這樣至少能活下來。」

  他的聲音很刺耳，幾乎是在嘲笑，在這種精神瀕臨崩潰的情況下，安森鹿已經懶得去在乎汪有進的心情了。

  他只希望，這個蠢貨可以知道自己有多不自量力，然後離這個地方有多遠滾多遠。

  「聽著……」汪有進沙啞地說，「安森鹿，你給我聽著。」

  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地轉過身去，面向那條逐漸靠近的巨龍。

  「你是，你是世界第一，而我只是一個庸才，一個拼盡全力才勉強看得到你背影的庸人……」

  他喘著粗氣，聲音嘶啞地說著：

  「我今年已經快四十一歲了，我這輩子都是廢物，一事無成，只有在這個遊戲裡，我才活得像一個人，我才被人尊重過，他們都說我是最強的普通玩家，可在你面前，我知道自己什麼都不是……我還是那個廢物……」

  安森鹿本來還想反駁，直到看到汪有進背部那條深入骨頭的猙獰血溝，他好像理解了什麼。

  怪不得，這個男人喘氣喘得那麼厲害……

  從傷勢來看，汪有進，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帶著這樣的傷勢，他根本就苟延殘喘不了多久，就會被那條白龍追上，然後被一腳踩成爛泥……

  「可是，小伙子，算我求你了……」汪有進的聲音逐漸沙啞，他在最後釋然地笑了，輕聲說：「就連我這樣的廢物啊……也都還沒有放棄，你又怎麼可以放棄呢？」

  說完，他沒等安森鹿回應，就已經展開了影翼，踩著荒土和廢墟，狂奔向了那條白龍。

  汪有進背後傷得很深，是個人都忍受不了這樣的傷口。

  所以，儘管有著技能作為輔佐，他跑起來的姿態仍舊很好笑……磕磕絆絆的，如履薄冰的，卻又義無反顧的。

  像條瘋狗似的。

  寒冬之龍，很快被汪有進吸引去了注意力。

  安森鹿感到腦袋發脹，緩緩向後退去。

  隨後，他抬起空洞的雙眸，看著寒冬之龍噴出吐息，看著汪有進的右腿被凍僵，卻還是像跳舞那樣地在荒原上拼命跑來跑去。

  最後，被寒冬之龍兩步追上，抓住，吞入口中。

  撲哧——

  牙齒碾碎了男人的身體，他的血液噴濺了出來，像被咬進口裡的番茄那樣猙獰。

  你到底……

  還在掙扎什麼啊……

  他們都死了啊……

  他們全都死了啊……

  安森鹿怔怔地望著這一幕，近乎歇斯底里地跪在地上，他垂下了頭顱，凌亂的發縷遮蔽住了他的雙眸。

  「吼——！！！」

  寒冬之龍的吼聲響徹了天空，方圓千米的土地全然凝上了冰霜。

  安森鹿就那樣跪在這條巨龍身前，嘶啞地喃喃著：「……校長，我到底該怎麼辦？結果到頭來，我還是和你一樣……根本什麼都沒改變好嗎？什麼都沒做到，就只是一直在失去，一直在失去。」

  砰！

  就在這一刻，天空中的其中一扇大門猛然敞開了。

  安森鹿凌亂的思緒全然被打散。

  他抬起黯淡的雙眸，看向了天空。

  打開了的，是阿努比斯之門。

  「你這也太不像話了……」

  正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從阿努比斯之門的對面傳出。

  聽著熟悉的聲音，安森鹿緩緩地睜大雙眼。

  他抬起頭來，望向了從門中落下的那道身影。

  那是，一個擁有著深褐色眼眸的少女。

  她身穿上石高中的校服，裙袂生風，烏黑的長髮在風中搖曳。

  安森璐落地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起眼眸，冷冽的視線穿過安森鹿，望向了那條緩緩靠近的寒冬之龍。

  「站起來，安森鹿。」

  她抱起肩膀，臉色不屑地問：「一條破龍而已，你要跪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