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軌道盡頭
2024-05-05 21:39:06
作者: 雨落晚鐘
「這座旅館我用進化幣開了權限,你倆想住就住吧,房間多的是。」安森鹿頓了頓,說:
「呃,不過你們想到市區住也行,反正不關我事。」
丸山潤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說:「我們住,我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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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田稔也點了點頭,輕聲說:
「丸山,他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意外地好說話哦。」
「笨蛋,人家那叫接地氣。」丸山潤走向安森鹿,對岩田說,「能加到他好友就好了,以後和他排到一樣的副本,方便抱大腿。」
岩田稔跟上丸山潤,遲疑了半秒問:「丸山,他真的會給我們好友位?」
「說不定會,那我們不就賺到了,估計以後想加都沒機會了。」
「嗯嗯,也是。」
岩田稔一想到,以後也能和安森鹿排到同一個挑戰類副本,都覺得很有安全感。
最重要的是,如果安森鹿選擇了玩家對抗類副本,那他們也可以利用『好友』帶來的信息,避免撞到安森鹿。
不然,估計他們得被捲入一場『炸魚』之中,被安森鹿單方面暴揍。
「你倆都是日本人?」
安森鹿看著兩人的日式校服,校服上還有著東京私立高中『西大和學園』的校徽圖案,裡面的那麼一兩個日式漢字很好認。
「是啊是啊。」丸山潤點點頭,「我們運氣不好,不知道這裡原來出怪出得這麼多.....」
「哦,我……」
安森鹿說到一半,話語被岩田稔打斷。
「那個,我可以加你的好友嗎?!」
岩田稔澄澈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安森鹿的臉龐,他的聲音也非常誠懇,像是小學生在請老師解答問題。
丸山潤愣了一下,低聲罵道:
「笨蛋,你這麼著急幹什麼?!」
原本他還打算和安森鹿套一下近乎,再要好友位的,沒想到岩田稔真的就這麼直球,完全不帶腦子兒。
真的是頂級豬隊友!
「可以啊。」安森鹿喚出好友面板,沒多想地問:「你叫啥名啊?」
「岩田稔!」岩田稔欣喜若狂。
安森鹿給他發送了好友申請,笑著說:
「行,加你了哈,有事好照應。」
「我……」丸山潤愣在原地,連忙說,「我也要您的好友!」
他真沒想到安森鹿這麼好相處。
不管是上石高中那個視頻裡頭的安森鹿,還是在商業街大開殺戒的安森鹿,似乎都完全和他眼前這個安森鹿沾不上邊。
「加唄,多大事兒。」安森鹿感到莫名其妙,隨口問,「呃……你們日本人都這麼喜歡用敬語嗎,『您』都來了。」
在翻譯系統下,他聽丸山潤和岩田稔兩人說的都是中文。
同理,這兩人來自日本,聽安森鹿說話理所當然就是日語。
安森鹿真的好奇自己說的話被系統翻譯成日語,會不會是一股抗日劇里的大佐味兒,差不多「喲西喲西,死啦死啦滴」這種味道。
「也不是常用敬語,嘿嘿,我也要你的好友。」丸山潤改了說法,訕笑著說。
他從岩田稔的好友列表,看了一眼安森鹿的名字,然後向安森鹿發送了好友申請,速度很快,發揮了他苦練多年英雄聯盟的手速。
「你們也知道遊戲內的時間流逝比較快。」
安森鹿在彈出來的面板上,同意了對方的申請,緩緩地說:
「一小時相當外界三小時,所以我開一晚上旅館的權限,其實就等於開三小時,因為三小時就到明天早上了,記得別睡過頭,會被系統強制趕出旅館的。」
「我們知道。」
「那我去睡了哈,大夥晚安。」
安森鹿說完,沒多想地走向解封的旅館。
推開旅館的門,他輕輕地轉過頭,用餘光瞥了一眼停在電線桿上的一隻烏鴉。
從剛才的戰鬥開始,這隻烏鴉就停在那裡了。
安森鹿是用俯瞰視角注意到它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隻烏鴉血紅的雙眼,似乎一直盯著他。
一隻烏鴉而已……
安森鹿倒也沒有多想,他收回目光,推門而入,這時,丸山潤突然大喊著問:
「那個,我有一件事情想問你!」
「我去……」安森鹿被嚇得一激靈,翻了個白眼,回過頭問,「啥呀,剛才不能問麼?」
「在碰上那些怪物的時候,我根本動彈不了,光是回想起之前的場面,都已經覺得快要窒息了……」丸山潤咬了咬牙,顫聲問:
「我想知道,你是怎麼做到在戰鬥中那麼冷靜的?」
怎麼做到這麼冷靜的……安森鹿思考了一秒,撓撓臉頰,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運氣吧,你們明晚多練練也差不多,晚安。」
安森鹿話語落下,在兩人的目光中,直直地走進電梯裡頭。
電梯門緩緩閉合而上,仿佛將他和外面的世界隔離開來。
摁下電梯面板,選定最高層的「5樓」。
他深吸一口氣,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耳邊只剩下電梯上升的嗡嗡響聲。
電梯裡的環境有點悶,好在很快到達五樓,安森鹿隨便選了個房間,轉動門把手,關上房門,燈都懶得開一下,直接癱在床上。
他說,「系統,鬧鐘,設定三小時後。」
【鬧鐘設置完畢,晚安,玩家先生】
「怎麼那麼冷靜麼……」
安森鹿把腦袋塞在枕頭裡,疲憊地喃道。
對,我怎麼那麼冷靜來著……
算了,又有什麼好想的,順其自然就好……
他緩緩閉上沉重的眼皮,終止思緒繼續發散。
今天經歷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先是教室發生的那場棋局,再是副本里的一場場廝殺,無數張被恐懼而扭曲的臉頰,仿佛在眼前緩緩浮掠而過。
安森鹿其實也不知道,他的心理素質為什麼會這麼好。
仔細想想,或許是因為……
在他十歲時,父母死去後,他一直覺得生活沒什麼實感,自己就像游離於這個世界之外。
跪倒在病房前,把嗓子哭得嘶啞,吼得五臟六腑快要撕裂開來的那個夜晚。
安森鹿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走在一條望不見終點的生鏽鐵軌上。
軌道的左方,是綿延向世界盡頭的稻田。
稻草隨風搖曳著,在日落時分格外寧靜,空曠靜謐的田地里悠悠響起民歌,那是他母親哄他入睡時常唱的歌。
夕陽不斷拉長稻田的影子,投在火車的軌道上,延伸向世界的另一端。
軌道的右方,是幽寂的無光深海。
冰涼的海潮拍擊著軌道,浸濕他赤裸的腳踝,仿佛一雙殘破又冰冷的手臂,要把他拖進深海之中。
年幼的安森鹿在夢裡也哭得疲累,哭得失去任何精力。
他輾轉在稻田和深海之間。
稻田的溫暖不真實得過分,只要稍微在金黃的稻海中待久一些,所有的稻草都會變得像刀子那樣鋒利,不斷刺傷他千瘡百孔的身體。
浸入深海,海潮又總會不斷將他推向彼岸,讓他像是一具斷了線的傀儡,滾回那虛假的稻田之中。
不管是回憶,還是現實,都在不斷折磨著他的精神。
安森鹿漸漸地開始不在意任何事物,只是延著軌道,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不管是被金黃的稻田包裹,還是溺死在深海中,對他而言都沒關係。
就算他走的這條軌道根本看不到盡頭,他也能從一而終地走下去。
從那一天過後,他在生活中像個旁觀者,很難真正地融入這個世界。
舅舅甚至想過給他請一個心理醫生,父母的死亡,是一件足夠讓成年人精神崩潰的事情,更何況安森鹿只是一個小孩。
但讓舅舅不敢相信的是,安森鹿在雙親死後很快就開朗了起來,看上去反而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了。
他原本很安靜。
關在房間,緊鎖房門,自己和自己下棋,是年幼的安森鹿最喜歡的事情。
但為了不被排擠,不給親戚家添麻煩,不被視為有心理創傷後遺症,做一堆沒必要的心理檢測,他可以輕而易舉地裝出一副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樣子。
演著演著就習慣了。
他沒有朋友,或許說沒有真正的朋友,因為他從來沒把任何人放在心裡過,外冷內熱的人或許能找到很好的朋友,但外熱內冷的人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