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大力王驟然現身，擋在我的面前，他飛快地轉動長棍，形成強大的吸力，所有被捲入的物體，都被棍風碾得粉身碎骨。

  幽影卻毫不畏懼，伸出一隻觸手，猛地纏住了他手中的長棍。棍影戛然而止，大力王憋得臉色通紅，跟它爭奪兵刃。

  我勉力支撐著大力王的戰鬥，身上的肌肉酸痛不已。

  「老頭子，謝謝你給我力量，讓我能把握自己的人生……」阿朱朝我拋了個媚眼，窈窕的身影一晃，已經躍上一棵大樹，手中蛛絲連綿不絕地奔涌而出，轉眼就將幽影裹成一隻巨大的白繭。

  繭在不斷收縮、變小，她眼中精光畢現，再也不是個眼中只有愛情的少女，成長為一個堅強的女人。

  她要把幽影活活勒死，隨著她不斷加力，我的眼睛開始刺痛。

  蛛絲漸漸收緊，幽影停止了掙扎。

  「贏了……」清玄傾慕地望著阿朱的身影，喃喃地說。

  然而就在這時，繭中的幽影身形驟然縮小，仿佛不堪束縛的樣子。

  糟糕！我在心中暗叫一聲。果然，下一瞬間，它的身體突然膨脹，立刻崩斷了身上千萬縷蛛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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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襲向阿朱。

  阿朱靈巧地躲開，然而又一下攻擊隨即而至，她的身體被打飛出去，重重跌落在地。

  劇痛從眼中傳來，視線開始變得模糊。阿朱爬起來，手一揮，蛛絲擰成手腕粗細的繩索，套住了幽影的兩隻觸角。

  大力王舞起長棍，一棍就砸向幽影的頭部。但他長棍未到，一條觸角襲來，挾著千鈞之力砸向他的胸口。

  他吐了幾口鮮血，跪倒在地。

  阿朱只能孤軍奮戰，她宛如天女般揮灑著銀絲，身姿優美而靈動，但幽影並不傻，再也沒有被她的蛛絲纏住，反而鑽了她的空子，抓起她的銀絲，把她砸在了樹上。

  疼痛在我周身蔓延，我再也支撐不住，渾身脫力地倒在泥地中。

  轉眼之間，還能站著的，只有清玄。

  落雨洗刷了少年道士清俊白皙的臉，他又變得像是我們初識時那樣驕傲，唇邊浮現出志在必得的笑。

  可這笑容卻讓我有不祥的預感，仿佛看到了離別的序幕。

  「老頭子，幫我照顧好阿朱……」他回頭看著我，眼中神采熠熠，「幸好這是個雷雨天，讓我可以把這個怪物送回地獄……」

  「不！」我想要阻止他，卻根本來不及。

  清玄走向龐大的怪物，身體輕而易舉地被觸角纏住。可他並未抵抗，如殉道者般面色祥和。

  高挑驕傲的少年伸出長劍，吟誦出古老的咒文。

  閃電撕裂了天幕，雷聲滾滾而來，須臾之間，一道電光如虬龍般從天而降，所有的一切都被巨龍吞噬。

  強光和高熱驟然迸發，讓我不得不閉上雙眼。

  過了許久，電光消失，熱氣漸消，當我再睜開眼時，眼前景致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驚雷咒」的力量驚人，地面出現了一個方圓七丈的大坑，燒焦的樹木歪歪斜斜地倒在坑邊，冒著絲絲白煙。

  幽影龐大的身體在高熱中變成了一堆焦黑的肉山，猙獰地攤在坑底，再無聲息。

  「清玄……」阿朱著跳入坑中，拖出了渾身浴血的小道士，將他帶了上來。

  或許是幽影龐大的身軀擋住了落雷，他還有一口氣在。

  「阿朱，抱歉……，不能陪你了……」只是他清俊漂亮的臉，此時已經成為一片模糊的血肉。

  這時我才發現，他那種瞧不起人的表情，其實也挺好的。

  「老頭子，你說沒人啟動『驚雷咒』是因為他們怕死……」他只有一雙眼睛仍晶亮如初，閃爍著狡黠的光輝，「其實是因為他們沒有拼死也要保護的人，畢竟，都是道士啊……」

  他長嘆一聲，似乎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我朝他點了點頭，他隱約笑了。

  落雨沖刷了少年身上的血水，他顫抖地舉起手，伸向阿朱的臉龐，指尖沾著鮮血，塗在她花瓣般的嘴唇上。

  「看，這樣……，多美……」

  清玄嘆息般說著，手卻綿軟無力地垂了下來。

  阿朱唇上沾染他的鮮血，如妖花般冶艷，她再也忍不住悲傷，撲在他身上，悲愴地大哭起來。

  這是發生在唐武德年間的事情，那一年，天下初定，百廢待興；那一年，我在洛陽城殺掉了萬妖之首，名聲大振，很快就收到了幾名得力妖怪；那一年，秦王得到埋伏的消息，直至玄武門事變，都沒有來過洛陽。

  也是在那一年，我得到了阿朱。一個唇色如血的妖嬈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