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面具之下

  鳳清並沒有回答葉鳶鳶的話。

  她只是盯著眼前的菜餚：「只是我是郡主，他只是個心中有恨之人。他總是拒絕我，總是說……我們不是一路人。有時候我覺得，他恨我，就像是那些大夜朝的遺民，一定會恨我們天啟朝的人一樣。」

  葉鳶鳶不喜歡和這樣兀自說話，不顧旁人的人多言。

  

  鳳清也看出葉鳶鳶不喜，笑了笑：「別急，他很快就來。你也瞧見了外頭那些失意的舉子們，總要有人應付一番才是。」

  人人都以為，只有那些地痞流氓們，才會喝醉酒後鬧事。

  但葉鳶鳶從前在彩雲台的時候就明白，其實所謂文人墨客們鬧起事情來，才是真的讓人頭疼。

  此刻二樓有兩個舉子，就為了詩句的好壞而爭辯起來。

  那纏人的模樣，讓他們二人俊秀的面容看上去都不那麼好了。

  葉鳶鳶對這些毫無興趣，仍舊沒有坐下來。

  還好，片刻之後，門被推開——

  「阿勇！」鳳清站起身來，笑著看向來人，「你來了？」

  是游勇進了門，他隻身一人，身後並無旁人。

  葉鳶鳶眸色漸冷：「若今日你們不打算讓我見到夜蒼，就不必做出這一副樣子來了。」

  游勇是笑著進門，沒想到遇上了葉鳶鳶的冷臉。

  葉鳶鳶警告他們：「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們機會。我不管那個人是不是夜蒼，今日若我見不到他，日後也就不必再見了。不管他想從我的身上得到什麼，都不可能了。」

  一直這麼吊著胃口，不就是在利用她對哥哥的念想嗎？

  只要這份念想不存在了，就不會再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了吧？

  葉鳶鳶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

  給夜蒼機會，也給鳳清機會。

  「阿勇，去吧！」就在游勇和鳳清相對而視的時候，外頭忽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那人似乎一直藏在門後，只是葉鳶鳶沒看到罷了。

  「倉閣主總算是來了！」聽到這聲音，鳳清都鬆了一口氣，親自迎接出門：「我可把你要的人帶來了，你快些進來吧！」

  說著，她還拉了一旁游勇的手：「我們二人去外頭幫你們看著，你們好生說話就是。」

  倉子期……他會是夜蒼嗎？

  葉鳶鳶很想探頭朝著倉子期的方向看過去，然而她卻忍住了——不能讓他們覺得，自己那麼著急。

  所以硬生生地等著游勇和鳳清離開，她才看向了倉子期。

  讓人失望的是，倉子期的臉上帶著銀色的面具。

  只一雙眼睛透過那面具看向葉鳶鳶，上下打量。

  哥哥的面容和雙眼，在葉鳶鳶的腦海中來回浮動。

  卻和眼前的眼睛對不上。

  是葉鳶鳶離開大夜朝，離開哥哥太久了。這麼多年過去，難道她的雙眼就和從前對得上嗎？

  她一時之間，竟然不能憑藉著這雙眼睛，認出面具之後的人到底是不是夜蒼。

  「坐吧。」倉子期顯得很客氣，示意葉鳶鳶坐下，「是頭一次來我們檀甫閣吧？可是覺得飯菜不合口味？見你是一口未動。」

  葉鳶鳶坐了下來。

  眼中卻仿佛帶著利刺：「今日你見我的目的，你我心知肚明。所以為何還要躲在面具背後，而不以真面容示我？」

  「鳶娘如今，說話也這般厲害了？」

  誰知倉子期笑了笑，從容地坐在葉鳶鳶的面前，給她斟了一杯酒：「從前是個只知道跟在我們身後的小丫頭，無憂無慮的，見著誰都不設防，笑眯眯的。從不曾這樣疾言厲色過，你說是不是？」

  這樣的聲音，這樣的語氣……

  和哥哥一模一樣。

  可他為什麼不肯摘下自己的面具？

  葉鳶鳶坐在了倉子期的對面盯著他，並不在意他的話，只想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裡：「你是夜蒼還是不是？」

  倉子期抬眸，撞入葉鳶鳶的眼中，二人的眼神仿佛電光火石一般地交匯。

  其中帶著的試探和戒備，讓他們一時僵持不下，誰也不肯將目光挪開。

  但不一樣的是，倉子期的眼中更多的是試探，葉鳶鳶的眼中卻帶著女子身上少有的凌人之氣。

  片刻之後，還是倉子期「敗下陣來」。

  他將目光挪開，而後將酒杯朝著葉鳶鳶的方向推了推：「那你呢？還是鳶娘嗎？或者說，如今我該叫你一聲辰王府的側妃娘娘？」

  至此，葉鳶鳶的心裡其實已經有了些許的答案。

  她對倉子期微微一笑：「我是鳶娘，也是辰王府的側妃。只是不知，你想讓我是什麼身份？」

  從葉鳶鳶的態度和眼神之中，倉子期就知道，今日他逃不過了。

  「哎——」他嘆息一聲，將手放在了自己的面具上，「人人都說，我如今乃是檀甫閣的子期公子。這面具在臉上戴得久了，好似也給了我好處。人人都想見我面具之下的容顏，所以這些年就是睡覺之時，我都鮮少將面具摘下來。遑論，給一個初次見面的人看我的模樣呢？」

  說這些有什麼意義？

  葉鳶鳶沒有說話，沉默地盯著倉子期。

  最終，倉子期還是輕輕地將面具摘了下來——

  那是一張俊美無雙的容顏。

  深邃分明的眼眸，面容宛如精雕細琢的玉石，五官分明。眼尾輕挑之間，仿佛狐狸之眸，含笑若語。

  也許是因為常年將面容掩在面具下的緣故，倉子期的皮膚很白很白。不僅比起一般的女子還要膚若凝脂，甚至生出一種蒼涼的白色，讓他面容之間平添幾分病氣，卻並不顯得太虛弱。

  但那雙眼啊，那張臉啊！

  分明就和那一日被獨孤雷提進來的腦袋重合在了一起，又在葉鳶鳶的眼中幻化成了從前哥哥再溫柔不過的笑。

  是他。

  是夜蒼！

  儘管葉鳶鳶的心裡早就想到了這個結果，卻還是在看到他的面容的時候，忍不住站起身來。

  「妹妹，多年未見了。」倉子期的笑，好像還是他們孩童的時候那般溫柔又明亮，「我沒想過，我們兄妹再度相逢，竟然會是這個場面，說實話，我還沒有準備好，我——」

  「砰！」

  可他話還未說完，葉鳶鳶早已忍不住的拳，就狠狠地落在了倉子期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