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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胸有成竹

2024-05-05 21:24:07 作者: 明藥

  有人敲門,卻不言語,顧輕舟一時間竟有點嚇壞。

  鬼使神差的,她想到了司行霈。

  那廝不敢青天白日闖她家吧?

  顧輕舟活了十六年,唯一害怕過的就是司行霈了,不管是他的殘忍,還是他的親吻,都叫顧輕舟不寒而慄。

  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顧輕舟對司行霈,永遠都是提心弔膽。

  她真希望有個男人實力可以跟司行霈抗衡,將她娶回家。

  同時又想,能抗衡司行霈的男人,自己根本配不上,被娶回去也是做妾。

  都是做妾,還不如死了算!

  顧輕舟心念兜轉,小心翼翼打開了房門。

  開門之後,卻是三姨太的女傭妙兒,手裡端著茶點:「輕舟小姐,老爺還沒有回來,廚房要晚些開飯,我給您送些點心填補,您且忍耐一兩個鐘頭。」

  

  說罷,妙兒又給顧輕舟遞了個眼神。

  顧輕舟頓時就什麼都明白了。

  這妙兒,不言不語的,嚇死顧輕舟的。

  「這是相機。」妙兒從圍裙底下,用托盤遮掩著一隻相機。

  顧輕舟接過來。

  「三姨太說,這隻相機值一百多塊錢,很昂貴的,輕舟小姐若是不會用,可以去照相館學學,千萬別弄壞了;裡頭有一卷膠帶,您省著點拍。」妙兒悄聲道。

  相機是奢侈之物,一百多塊的相機,更是昂貴無比。

  整個岳城,且不論當官的、做工的,月薪最高的是銀行行長,一百二十塊一個月。就像顧輕舟的父親顧圭璋,他是海關衙門的次長,每個月月薪八十塊。

  當然,顧圭璋的灰色收入,是他的月薪十幾倍,每個月收入頗豐。當官的光靠月薪吃飯,那就要餓死了。

  這些只是意味著,一百多塊錢的相機,真正的奢侈之物,妙兒很擔心顧輕舟弄壞,因為顧輕舟和三姨太加起來也賠不起。

  三姨太借這個相機,還是用了顧圭璋的名頭,弄壞的話,顧圭璋非要殺了三姨太不可。

  「放心,我不會弄壞。」顧輕舟道,仔細收起來。

  她會用相機,張楚楚就有一隻,顧輕舟常幫她照。

  張楚楚連洗照片的藥水都有。

  論起時髦優雅,滬上幫派前龍頭的夫人張楚楚,只怕是比岳城任何一名貴婦都要富貴矜貴。

  顧輕舟在張楚楚那裡耳濡目染,什麼都見過。

  顧家所有人加起來,都沒有張楚楚那麼尊貴,顧輕舟學過的、玩過的,顧家全家人都尚且不及。

  打發走了妙兒,顧輕舟將相機收好。

  次日清晨,顧輕舟出去了一趟,藉口去看望司老太。

  家裡雞犬不寧的,也沒人追究顧輕舟的去向。她這一去,直到傍晚才回來,手袋裡鼓鼓的,不知藏了什麼。

  顧輕舟快步上樓。

  很快,她就聽到二樓書房又傳出來顧圭璋的咆哮聲。

  顧圭璋回來了。

  他一回來,家裡所有人都斂聲屏息,不想做出頭鳥。

  顧圭璋四處托關係,活動了兩天,一無所獲,還花了不少錢,氣急敗壞,又把秦箏箏大罵了一頓。

  「我對你太失望了!」顧圭璋罵道。

  扶正秦箏箏,顧圭璋不是沒有後悔過。夫妻倆磕磕絆絆的時候常有,顧圭璋有時候也惱怒,過後就忘了。

  但是,他從未像此刻這般後悔,悔得腸子都青了。他對秦箏箏,絕望透頂了!

  如何能不絕望?

  他的太太,明明應該謙和內斂,成為他的賢內助,幫襯他仕途步步高升,教育好他的兒女,輔助孩子們成才。

  結果呢,不過是輕舟回家這麼一件小事,一點小考驗,秦箏箏就錯誤頻頻,甚至到了惹一身騷的地步,讓顧圭璋替她善後。

  晚膳的時候,秦箏箏被迫露面,雙頰的指痕已經消失了,眼睛卻浮腫得厲害。和兩個姨太太相比,老態頓現。

  「老爺,我聽說三小姐和四小姐念書的事了。」二姨太白氏開口,打斷了飯桌的沉默。

  二姨太是唱越劇出身的,舉手投足常有幾分唱念坐打的韻致,格外嫵媚妖嬈。

  「.......老爺,您如此奔波都瘦了,不如算了。」二姨太道。

  秦箏箏大怒,手指二姨太:「你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二姨太眼風微斂,往顧圭璋身邊縮,同時鋒芒不減,「太太做錯了事,卻要老爺又花錢又貼上面子,是小姐們讀書要緊,還是老爺要緊?」

  顧圭璋聽了,落在二姨太身上的眼神,帶著幾分欣慰。

  秦箏箏瞧見了,嚇得半死,生怕顧圭璋真的放棄了她的女兒們,立馬又跳起來:「老爺,此事萬萬不可啊,您都養育了她們這麼多年,難道要功虧一簣麼?」

  老三和老四也哭了,上前扯顧圭璋的胳膊:「阿爸,您不會讓我們退學的吧?」

  「阿爸,實在不行,您就提前送我們去英國念書吧,阿姐也是十三歲去的英國。」老三顧維道。

  顧圭璋想到長女去英國的花費,有點肉疼。

  他這幾年手頭緊,只打算送兒子顧紹去法國,沒打算再送顧維和顧纓。聞言,顧圭璋嘴角 :看來,只有教會學校這一條路了,必須爭取。

  「都閉嘴!」顧圭璋被吵得心煩意亂, 將一隻纏枝蓮花的小骨瓷碟子給砸了,碎瓷濺了滿地。

  飯廳頓時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緊張,只有顧輕舟神態自若悠閒,不見慌亂。

  顧圭璋一狠心,只能先把這女兒推出去,讓她去試試了。

  「輕舟,你跟我上樓。」顧圭璋起身,對顧輕舟道。

  顧輕舟永遠都是一副柔婉順從的模樣,她放下雕花銀勺,低聲道了句:「是」,就跟著顧圭璋去了二樓的書房。

  顧圭璋坐在寬大的老式花梨木書桌後面,開始抽菸。

  輕霧繚繞中,雪茄的香味清冽。

  顧輕舟輕輕撫摸這書桌的紋路,心想:「這麼好的古董書桌,肯定是我外公的東西,顧家沒這樣的底蘊。」

  這顧公館,稍微體面些的家具和用品,甚至財產,都是顧輕舟外公留下來的,現在被顧圭璋占為己有。

  顧圭璋則以為顧輕舟是緊張,才摸書桌。

  他吸了半支雪茄,才開口道:「輕舟,家裡的事你也知曉了,牽連到你讀書,阿爸於心不忍。」

  顧輕舟在心中冷笑,眼眸卻溫順得像一隻小綿羊。

  她不動聲色。

  她非常清楚,顧圭璋接下來要說什麼。一切都在顧輕舟的計劃之內。

  任憑風浪起,顧輕舟穩坐釣魚台,等待收穫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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