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姊妹惡

2024-05-05 21:23:14 作者: 明藥

  顧輕舟說服來接她的小管事,放棄火車,改乘船去岳城。

  她不想被那個男人找到,要回這支白朗寧手槍。

  岳城那麼大,不走火車站進城,不信他能輕易尋到她;哪怕尋到了,顧輕舟也把槍藏好或者拿去黑市賣個高價了,死不承認。

  「火車三兩時遇到管制,停車檢查,我害怕,不如去改乘船,從碼頭進城。」顧輕舟 著唇。

  她唇瓣飽滿櫻紅,雪白牙齒陷入其中,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望著,叫人不由心中發軟。

  王管事雖然是個粗人,也懂憐香惜玉:「輕舟小姐別怕,咱們下一站下車,改乘船就是了。」

  到了下一站,他們果然乘船。

  乘船之後,顧輕舟對王管事也和顏悅色了些。

  「我從記事起,就跟著李媽在鄉下,家裡都有誰,我不知道.......」顧輕舟跟王管事打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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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管事善談,就把顧家之事,說了一遍。

  顧輕舟頷首,和她了解到的差不多。

  船比火車慢,他們遲到五天,才到了岳城。

  顧輕舟自己拎著棕色藤皮箱,站在顧公館門口,細細打量這棟法式小樓。

  「這是我外祖父的產業。」顧輕舟心想。

  顧輕舟的外祖父曾是岳城富商,祖上是開布匹行的。

  她的母親難產之後,她唯一的舅舅吸食鴉片膏,在煙館裡被人捅死。

  外祖父白髮人連送一雙兒女,承受不住就去世了,所有的家業都落入了顧輕舟父親的掌中。

  「輕舟小姐,到家了。」王管事笑,上前敲纏枝大鐵門。

  「是啊,到家了。」顧輕舟輕嘆。

  這是她外祖父的產業,應該是她一個人的,當然是她的家。

  自己的東西,她要慢慢找回來。

  她眯起眼睛,露出一個淡淡的弧度,笑得很靦腆純良。

  「我長大了,家業該回到我手中了。」顧輕舟心想,唇角有個淡淡笑意。

  王管事就在心中嘆氣:「這輕舟小姐太乖了,像只兔子。家裡其他人可是比狐狸還要奸詐,她們肯定會害死她的。」

  想到這裡,王管事就覺得可惜。

  一路相處,他還是挺喜歡顧輕舟的,不想她死得那麼可憐。

  進了大門,一個穿著細雲錦旗袍的高挑女子,站在丹墀上,靜看顧輕舟,眼角帶笑。

  她保養得當,約莫三十五六,腰身曼妙,風姿綽約。

  「輕舟?」她輕輕喊了聲,聲音溫婉慈祥。

  這就是顧輕舟的繼母秦箏箏。

  秦箏箏是顧輕舟生母的 ,卻和顧輕舟的父親顧圭璋暗通款曲,做了顧圭璋的外室。

  那時候,顧圭璋和顧輕舟的母親剛成親。

  秦箏箏比顧輕舟的母親早三年生子,所以顧輕舟現在有一個姐姐,一個兄長,都是她父親的血脈。

  說來格外諷刺!

  扶正之後,秦箏箏又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

  顧圭璋和秦箏箏,帶著他們的四個兒女,住在顧輕舟外祖父的洋房裡,光明正大將這棟樓改名叫「顧公館」。

  顧輕舟唇角微揚,笑容靦腆又羞澀,修長的羽睫輕覆,遮住了眼睛裡的寒意,不說話。

  秦箏箏和王管事都當她害羞。

  「這是太太啊,輕舟小姐,叫姆媽。」王管事提醒顧輕舟。

  顧輕舟低垂著眉眼,笑得更加靦腆,「姆媽」是絕對不會叫的。

  秦箏箏也配麼?

  「別為難孩子。」秦箏箏和善溫柔,接過顧輕舟手裡的藤皮箱,「快進來。」

  「是。」顧輕舟聲若蚊蚋,踏入了高高的門檻。

  顧家的大廳裝飾得很奢華,成套的義大利家具,一盞意式吊燈,枝盞繁複絢麗。

  顧輕舟坐在客廳喝茶,秦箏箏問了她很多話。

  很熱絡。

  顧輕舟將一個鄉下少女的羞澀、笨拙、寡言和拘謹,表演得不著痕跡。

  她偽裝成只人畜無害的小白兔。

  秦箏箏「偵查」了半天,也得出一個「小白兔」的結論。

  這孩子很好拿捏,不如她生母的萬一,就放鬆了對她的警惕。

  乖巧膽小就行,秦箏箏能暫時容納她幾天。

  晚夕,顧圭璋下班回來了。

  顧圭璋乘坐一輛黑皮道奇,有專門的司機。他下車時,秦箏箏和顧輕舟在大門口迎接他。

  他穿著一件玄色大風氅,裡面是咖啡色豎條紋的西裝,同色馬甲,黑色領帶,馬甲口袋上墜著金表,金表鏈子泛出金光。

  「你阿爸回來了。」秦箏箏笑著對顧輕舟道。

  顧圭璋看到顧輕舟,腳步一頓,臉上浮動幾分驚訝。

  「哦,是輕舟啊。」顧圭璋打量著顧輕舟,「你都這麼大了.......」

  顧輕舟穿著月白色碎櫻斜襟衫,深綠色長裙,衣裳特別土氣,可她生得清秀,兩條辮子垂在臉側,格外雅致,比城裡那些剪短頭髮的女孩子都體面好看。

  顧圭璋很滿意。

  晚飯的時候,顧輕舟見到了家裡所有人。

  顧家的四個孩子、兩個姨太太,顧輕舟都見到了。

  她低垂著眉眼,不動聲色打量她們。

  「你這辮子真可笑,現在誰還留辮子啊?」晚膳之後,顧家的四小姐顧纓,剪著齊耳短髮,拉顧輕舟的長辮子。

  顧纓見父親對顧輕舟頗有好感,心生嫉妒。

  顧輕舟眼風掠過,含笑不語。

  「姑娘家就應該是長辮子!」顧圭璋不悅。

  顧四被父親罵了頓,委屈嘟嘴。她和三小姐顧維是雙胞胎,今年都十三歲了,特別喜歡惡作劇。

  「等她睡著了,去把她辮子給剪了!」顧四氣不過,出主意道。

  父親不是喜歡顧輕舟的辮子嗎?那就剪了,看她如何得父親歡心!

  「好啊好啊。」顧三興奮應和。

  這對雙胞胎姊妹,商量著趁夜入顧輕舟的臥房。

  顧輕舟的臥房,安排在三樓。

  孩子們都在三樓。

  顧輕舟房間隔壁,連接著她異母兄長顧紹的房子,兩人共用一個陽台。

  「沒辦法了,三樓只剩下這間房。」傭人解釋道,「輕舟小姐您先湊合。」

  顧輕舟試了試陽台的門,可以鎖上,就放心住下了。

  她的房間,全是老家具,花梨木的柜子、桌子,以及一張雕花木床。

  淡紫色錦緞被子,倒也舒服。

  三樓只有一個洗澡間。

  顧輕舟去洗澡的時候,先被她異母姐姐占了,後來又是異母兄長,拖到了晚上九點半,才輪到她。

  洗澡之後,她坐在床上擦頭髮,直到十一點才睡。

  剛躺下,顧輕舟就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

  她在黑暗中蟄伏著,繃緊了後背,像只戒備的豹。

  「快點快點。」

  顧輕舟聽到了老三顧維的聲音。

  老三和老四要剪掉顧輕舟的頭髮。

  「我不想剪她的頭髮,我想劃破她的臉,她長了張妖精一樣的臉,將來不知道禍害誰!」老四倏然惡 道。

  老三隱約也有點興奮:「阿爸會不會罵?」

  「阿爸疼我們,還是疼她?」老四反問。

  自然是疼她們了。

  兩個小姑娘,其實更嫉妒顧輕舟無辜純淨的面容。

  嫉妒讓她們變得惡毒。

  她們聲音很輕,顧輕舟聽得一清二楚,她唇角微動,有了個譏諷的淡笑。

  想劃破她的臉?

  那這兩隻貨要再去練個十年八年才行。

  剪刀靠近,冰涼的鐵幾乎湊在顧輕舟臉頰時,顧輕舟倏然坐起來,一把抓過了老四拿著剪刀的手。

  顧輕舟動作極快,反手就把老四手裡的剪刀,就著老四的手, 扎進了旁邊老三的胳膊里。

  「啊!」

  老三顧維的慘叫聲,響徹整個房子。

  睡夢中的所有人都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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