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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比通靈金鶯微露意,探寶釵黛玉半含酸

2024-10-06 00:45:45 作者: 西嶺雪

  寶黛釵的第一次鬥法

  《紅樓夢》第八回的回目有多個版本,如甲戌本《薛寶釵小恙梨香院 賈寶玉大醉絳芸軒》; 戚序本《攔酒興李奶母討厭 擲茶杯賈公子生嗔》;我最喜歡的是己卯本的說法:《比通靈金鶯微露意,探寶釵黛玉半含酸》,因為只有這個回目把寶、黛、釵三個人都說到了,充分顯示出這是三人間的第一次小聚或者說鬥法。

  雖然早自寶釵進府後的第五回開篇,即提到了寶、黛、釵之間的微妙關係,說寶黛兩個本是「言和意順,略無參商。不想如今忽然來了一個薛寶釵,年歲雖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豐美,人多謂黛玉所不及……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悒鬱不忿之意,寶釵卻渾然不覺。」

  但之後並未實寫三人相處情形,卻接入賈寶玉游太虛,劉姥姥進榮府,周瑞家的挨戶送宮花——這才把寶釵和黛玉遙遙牽到了一處,並將兩人的待人處世做了一番鮮明對比。

  

  那寶釵見了人是滿面堆笑,有問必答的,而黛玉呢?周瑞家的送花來時,黛玉正在寶玉房中解九連環頑呢——像不像她與寶玉之間的關係,解不開,扭不斷——聽說送花來,便問:「還是單送我一人的,還是別的姑娘們都有呢?」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這兩枝是姑娘的了。」黛玉就不高興了,冷笑說:「我就知道,別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給我。」

  這在後來的諸多評論文章里,一直被當成黛玉小性子的頭條罪證。

  但那時寶釵剛來,還沒過十五歲生日,也就是黛玉才十歲多一點,還是個小孩子;更重要的是,那時候黛玉的父親林如海還健在,仍然是位高權重的巡鹽御史,林黛玉在賈府的身份是客人,心理上有優越感,但同時又覺得是別人家裡,總是不滿意,從進府的處處小心漸漸變成小心眼兒,可能還常常想著要回蘇州找爹呢。所以脾氣大點,心眼小點,很正常。

  到了林如海病逝,黛玉二次從姑蘇回來,性格已經發生了變化。所有的小心眼小性子只是向寶玉一個人使,卻極少對外人顯露鋒芒。因為這時候她已經深知自己成了孤女,寄人籬下,一草一紙都要向賈家支取,幸有老祖宗寵愛與寶玉知心,這世上的風刀霜劍中還有幾絲溫暖,倘若寶玉不能成為終身之靠,她便只有死路一條。在這種心結下,黛玉的情緒不可能不抑鬱,心思不可能不糾結,但是種種慪氣和十九回之前的小孩子鬧脾氣已經迥然不同了。

  但在這第八回時,黛玉還正驕傲著呢。況且,即便從客居禮數上來看,周瑞家的送了十二枝宮花,順序依次是迎、探、惜、鳳姐、黛玉,也的確不合理。因為黛玉是客人,理應第一個挑選;之後是迎春姐妹們,最後是鳳姐這位獨得四枝的嫂子,這樣就合理了。所以就算黛玉小性子挑禮兒,也挑得沒錯。也所以那周瑞家的才「一聲兒不言語」,因為理虧。

  這一段,雖然見出黛玉尖酸伶俐,但也看出她心思細密,態度明朗,有話一定要說出來,不會藏著掖著,是個活得很真的翰林千金。

  也正因為送宮花,寶玉方得知寶釵臥病的消息,於是打發了丫頭去請安,接著就有了這第八回小宴梨香院的錦繡文章。

  這也是寶玉和寶釵的第一場對手戲,而且是重頭戲,因為寶釵見識了通靈玉,寶玉也欣賞了金鎖片。並且寶釵的丫鬟金鶯還明確地點出了「是一對兒」。

  有人說金鶯在旁邊的插嘴並非無心之語,而是早已演就好了的套數。未必沒有道理,如果聯合下文來看,我們會知道金鶯後來還認了茗煙的媽做乾媽。闔府里那麼多仆傭,鶯兒如何獨獨取中了寶玉心腹小廝的媽,這頗值得玩味。而且從寶釵籠絡襲人的手段看,分明是四面八方給寶玉設了埋伏,在內有襲人做眼線,在外有茗煙當耳報神,那寶玉的一言一行豈不都掌握在了寶釵手中?

  如此看來,鶯兒那恰到好處的幾句點睛之語,就很可能是早有深意了。

  且說賞玩過金鎖,寶玉又向寶釵打聽她薰的什麼香,聽說是「冷香丸」的香,便要討一丸來吃,被寶釵嗔笑:「又混鬧了,一個藥也是混吃的?」——這番對話,相當親昵,而且肯定是被黛玉聽見了,所以後來她與寶玉獨處時,才會找補前文,開起什麼「冷香」、「暖香」的玩笑來。

  且說黛玉進來,說的第一句話原是:「噯喲,我來的不巧了。」

  接著又說:「早知他來,我就不來了。」

  ——這兩句話頗可玩味,不禁讓人想起《枉凝眉》所唱:「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話?」

  真是「既生瑜,何生亮?」相見爭如不見了。

  因了這些小心眼兒,黛玉在席間一直鬧彆扭,借著雪雁送手爐來狠狠地調侃了寶玉:「我平日和你說的,全當耳旁風,怎麼他說了你就依,比聖旨還快些!」

  但是看到寶玉跟奶母賭氣不快,她又立刻心疼起來,那奶母哪壺水不開提哪壺,為了阻止寶玉喝酒,竟然抬出老爺來:「你可仔細老爺今兒在家,提防問你的書。」黛玉見寶玉不自在,放下酒垂了頭,哪裡忍得住,忙說:「別掃大家的興。」又哄寶玉:「別理那老貨,咱們只管樂咱們的。」又幫腔抬槓,擠兌奶嬤說:「往常老太太又給他酒吃,如今在姨媽這裡多吃一口,料也不妨事,必定姨媽這裡是外人,不當在這裡的也未可知。」弄得李奶母又氣又笑,無話可說。

  從進門至此,黛玉一句是一句,句句語帶雙關,卻又偏能自圓其說,真正伶牙俐齒,妙語如珠。而這一段文章更是花團錦簇,好看非常。

  需要注意的是,黛玉雖然貌似小心眼兒,但實際上一直是個體貼的好閨蜜。因她前日與寶玉解九連環時,聽周瑞家的說了寶釵正在臥病。當時她嘴裡不饒人,給了周瑞家的幾句軟釘子碰;心上卻留了意,記著寶釵生病的事,今兒特地冒雪前來探望,可見姐妹情意之深。卻偏偏在此碰見了寶玉,於是一番好意變醋意,滿天花槍耍得人眼花繚亂,竟忘了黛玉前來的初衷是多麼溫暖真誠的了。

  吃過飯,黛玉問寶玉:「你走不走?」寶玉說:「你要走,我和你一同走。」

  這句話不能深想,要是看完了全書再想回頭,真教人直欲掩面痛哭。

  她那麼在意他,憐他受奶媽的氣不能盡興喝酒,惱他沒打招呼獨自來了梨香院,氣他不聽自己的話卻聽寶釵的,更妒他的玉和寶釵的鎖是一對兒……但是最終他嫌丫鬟不會戴斗笠時,她卻立刻捐棄前嫌,體貼地自己親手給他戴,又邀了他一道走。

  雖不能同來,卻可以同歸,這一回合,她貌似贏了。

  然而事實上,後來她早早地歸了離恨天。她走了,他卻未能同他一道走;他留了下來,娶了寶釵,金玉良緣,齊眉舉案——她終究還是輸了。

  不是輸給感情,甚至不是輸給寶釵,而是,輸給了命。

  茜雪與楓露茶

  《紅樓夢》第八回中,寶玉大醉之下,糊裡糊塗地丟了一個丫鬟:茜雪。且看原文:

  接著茜雪捧上茶來。……寶玉吃了半碗茶,忽又想起早起的茶來,因問茜雪道:「早起沏了一碗楓露茶,我說過,那茶是三四次後才出色的,這會子怎麼又沏了這個來?」茜雪道:「我原是留著的,那會子李奶奶來了,他要嘗嘗,就給他吃了。」寶玉聽了,將手中的茶杯只順手往地下一擲,豁啷一聲,打了個粉碎,潑了茜雪一裙子的茶。又跳起來問著茜雪道:「他是你那一門子的奶奶,你們這麼孝敬他?不過是仗著我小時候吃過他幾日奶罷了。如今逞的他比祖宗還大了。如今我又吃不著奶了,白白的養著祖宗作什麼!攆了出去,大家乾淨!」說著便要去立刻回賈母,攆他乳母。

  原來襲人實未睡著,不過故意裝睡,引寶玉來慪他頑耍。先聞得說字問包子等事,也還可不必起來,後來摔了茶鍾,動了氣,遂連忙起來解釋勸阻……寶玉聽了這話,方無了言語,被襲人等扶至炕上,脫換了衣服。不知寶玉口內還說些什麼,只覺口齒纏綿,眼眉愈加餳澀,忙伏侍他睡下。

  一場醉酒風波至此結束,後文並未再提。然而茜雪這個人,卻從此失蹤,直到第十九回 《情切切良宵花解語 意綿綿靜日玉生香》中,才借李嬤嬤之口提及其去處:

  李嬤嬤又問道:「這蓋碗裡是酥酪,怎不送與我去?我就吃了罷。」說畢,拿匙就吃。一個丫頭道:「快別動!那是說了給襲人留著的,回來又惹氣了。你老人家自己承認,別帶累我們受氣。」李嬤嬤聽了,又氣又愧……道:「你們也不必妝狐媚子哄我,打量上次為茶攆茜雪的事我不知道呢。明兒有了不是,我再來領!」說著,賭氣去了。

  ——原來茜雪已經離開了絳芸軒,如何讀者不知?

  庚辰本在此有雙行夾批:「照應前文,又用一攆,屈殺寶玉,然在李媼心中口中畢肖。」

  這個「照應前文」,自然說的是第八回醉酒一節,然而說用「攆」字是「屈殺寶玉」,可見此中有冤案,只是「李媼心中口中」的真相罷了。

  那麼,寶玉究竟有沒有攆茜雪呢?茜雪離開的真相究竟為何?

  書中沒有寫,脂硯卻知道是一段冤案,緣何?

  我猜當年在曹家,作者身邊是真有這樣一個老奶媽子,真有這麼一個茜雪丫頭的,「擲杯罵茶」原是一段真實故事,所以脂硯會知道真相。

  但要特別說明的是,借鑑生活原型,並不代表直寫生活真相。

  書中的李嬤嬤,形象鮮明,平日裡居功自傲,倚老賣老,張口「我的血變的奶,吃的長這麼大,如今我吃他一碗牛奶,他就生氣了?」閉口「把你奶了這麼大,到如今吃不著奶了,把我丟在一旁,逞著丫頭們要我的強。」

  然而寶玉這年也大不過十二三歲,斷奶也不超過十年的功夫。何以李嬤嬤就老態龍鍾如此?

  王夫人攆人時,曾說過賈蘭的奶母夭夭矯矯的,如今蘭哥兒不吃奶了,不如將奶母攆了去。可見奶母還很年輕,有夭矯的資本。而寶玉比賈蘭大不了幾歲,奶母李嬤嬤卻怎麼會是個已經有了孫子、拄著拐棍的老人呢?

  就算她駐顏有術,賈府也不會用一個四十歲的奶母為心肝兒寶貝的寶玉哺乳,更何況這李嬤嬤還老得厲害。

  可能性只有一個,就是這個李嬤嬤根本不是寶玉的奶母,而是曹雪芹在生活中見到的這麼一個原型形象,因其個性突出,不忍捨棄,而在文中借用了一下。

  作此書時雪芹已有三十多歲,生活貧困,不可能還供養著老奶媽子。然而他的朋友中多有比自己年長而富貴的,倘若奶母尚在,算起來年齡該在五六十上下了,正是書中李嬤嬤的年紀。很可能是作者在某位王孫好友家遇到的老奶媽子,又顢頇又羅嗦的。甚或雪芹還親眼遇見奶母找茬慪氣,一如寶釵黛玉勸李嬤嬤般,客串過一回和事佬。

  這樣想,就很可以理解李嬤嬤這個人物的由來了。也同時可以看出,曹雪芹寫人物故事,是東借一點題材,西湊一點掌故,小說畢竟是小說,而並不是什麼自傳。

  了解到這一點,再回頭來看茜雪這個人,就覺得很多謎團迎刃而解了。

  除了「楓露茶」一案外,茜雪在前文就只出現過一次,事見第七回「送宮花」一節:

  寶玉便問道:「周姐姐,你作什麼到那邊去了。」周瑞家的因說:「太太在那裡,因回話去了,姨太太就順便叫我帶來了。」寶玉道:「寶姐姐在家作什麼呢?怎麼這幾日也不過這邊來?」周瑞家的道:「身上不大好呢。」寶玉聽了,便和丫頭說:「誰去瞧瞧?只說我和林姑娘打發了來請姨太太姐姐安,問姐姐是什麼病,現吃什麼藥。論理我該親自來的,就說才從學裡來,也著了些涼,異日再親自來看罷。」說著,茜雪便答應去了。周瑞家的自去,無話。

  這是茜雪的頭次出場,乃是奉寶玉之命去見薛寶釵,「雪」「薛」相逢;而茜雪的受責,又正是因為寶玉在寶釵處喝醉了酒回來,殃及無辜。

  此雪與彼雪,究竟有些什麼過節呢?這樣的安排,又預示著怎樣的孽緣?實在不得而知。但是已經可以看出茜雪原是絳芸軒有頭有臉的大丫鬟,所以才有資格代表寶玉去梨香院探病,也正如後文中秋紋代寶玉送梅花與王夫人的情形。

  後文鴛鴦為抗婚向平兒表白心事時,曾經說過:「這是咱們好,比如襲人、琥珀、素雲、紫鵑、彩霞、玉釧兒、麝月、翠墨,跟了史姑娘去的翠縷,死了的可人和金釧,去了的茜雪,連上你我,這十來個人,從小兒什麼話兒不說?什麼事兒不作?這如今因都大了,各自干各自的去了,然我心裡仍是照舊,有話有事,並不瞞你們。」

  這裡一連點了十幾個丫鬟的名字,有茜雪而沒有琴、棋、書、畫,可見這茜雪的資格相當之老,是可以和鴛鴦、襲人、紫鵑這些賈母房中老牌丫鬟相比肩的。

  這樣的一個丫鬟,可不是寶玉說攆就可以攆的,非得請示上頭的許可才行。

  這從寶玉攆晴雯一節中便可以看得出來。寶玉與晴雯鬥嘴,氣得渾身發顫,遂發狠說要「不如回太太,打發你去吧。」襲人勸道:「便是他認真的要去,也等把這氣下去了,等無事中說話兒回了太太也不遲。這會子急急的當作一件正經事去回,豈不叫太太犯疑?」可見攆丫鬟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還得先想理由找機會回了太太才行。

  若是三四等的小丫鬟也還容易些,比如墜兒偷金,被晴雯知道了,便直接叫進宋嬤嬤來領人,但也要打著主子的旗號:「寶二爺才告訴了我,叫我告訴你們,墜兒很懶,寶二爺當面使他,他撥嘴兒不動,連襲人使他,他背後罵他。今兒務必打發他出去,明兒寶二爺親自回太太就是了。」——可見過後也還是要回明白的。

  後來王夫人攆了晴雯、芳官等人去,也要假「癆病」為由回稟賈母。

  然而茜雪的被攆,文中並未有一言半語提及寶玉回賈母或王夫人的記述。況且,那本是寶玉醉中之語,一則茜雪本來無錯,二則寶玉也並沒有說要攆茜雪,即使在盛怒中,也只是要攆他乳母,三則寶玉酒醒之後,壓根不會再提這件事,更不至於錯殺無辜。

  從頭至尾,「攆茜雪」一說,也只在李奶母口中出現。在第二十回中,李嬤嬤再次藉故鬧事,黛玉、寶釵二人趕來勸慰,「李嬤嬤見他二人來了,便拉住訴委屈,將當日吃茶,茜雪出去,與昨日酥酪等事,嘮嘮叨叨說個不清。」

  這是又一次將「吃茶」與「茜雪出去」連在了一起。然而,茜雪確是「去了」,但到底是不是因為「吃茶」呢?

  庚辰本在此又有眉批:「茜雪至獄神廟回方呈正文。襲人正文標目曰《花襲人有始有終》,余只見有一次謄清時,與《獄神廟慰寶玉》等五六稿,被借閱者迷失,嘆嘆!丁亥夏。畸笏叟。」

  此處透露,茜雪到了後文還有出場,並且是一場「獄神廟慰寶玉」的大戲,只是稿件迷失不見了,真是令人頓足!

  同樣的批語,在第二十六回又出現過一次。那是紅玉同佳蕙兩個談心事,紅玉道:「也不犯著氣他們。俗語說的好,『千里搭長棚,沒有個不散的筵席』,誰守誰一輩子呢?不過三年五載,各人干各人的去了。那時誰還管誰呢?」

  甲戌本有兩條眉批:「紅玉一腔委屈怨憤,系身在怡紅不能遂志,看官勿錯認為芸兒害相思也。己卯冬。」「獄神廟紅玉、茜雪一大回文字惜迷失無稿。」

  ——再一次提到了獄神廟,提到了茜雪。這茜雪出去後,非但不怨寶玉,還在他落難獄神廟時,有大作為,大安慰。是茜雪以德報怨,還是寶玉原本就不曾愧對於她?

  看來,正如脂硯齋所說,李奶母說寶玉攆茜雪,是「屈殺寶玉」了!那茜雪的離去,雖然距離「楓露茶」事件不遠,但必不與吃茶相關,而大約是有什麼別的緣故,辭工離開,卻被李奶母東拉西扯,硬牽扯成一樁事了。

  倘若「獄神廟」一稿不曾流失,關於這件前情必有補敘,只可惜我們看不到了。

  最後,說一下關于楓露茶的故事。在寶玉祭晴雯時,特地點明有一味「楓露之茗」,可見這楓露茶是怡紅院的常備飲品。

  那麼,什麼是楓露茶呢?

  有人認為這只是一樣杜撰的物事,取其「逢怒」諧音;而且楓為紅,露指淚,楓露茶與「千紅一窟」相呼應,紅淚,也即絳珠,所以不必強求真相。

  但也有人喜歡較真兒,刨根問底地搜羅了關於「楓露茶」可能的幾種備選:

  首先是楓露點茶,乃取香楓嫩葉,入甑蒸之,滴取其露,與後文寶玉挨打時喝的木樨清露相類。將楓露點入茶湯中,即成楓露茶。

  然而這與寶玉說的「三四次後才出色的」不相符,點茶只能飲用一回,怎麼要泡個三四道才見色呢?

  同時,這句「三四次後才出色」的前提,也排除了綠茶和紅茶的可能性,而只能岩茶、白茶或普洱茶。

  因為綠茶不禁泡,再好的綠茶泡個三四次,而且從早晨留到晚上,也不足取了;而紅茶是第一道出湯就艷麗紅亮的,否則也算不上好茶。

  岩茶比如大紅袍倒是禁泡的,而且「大紅袍」的名字也很合乎寶玉「愛紅的毛病兒」。但是岩茶耐泡不耐放,如果早起泡了放到晚上喝,會發苦發澀,不宜飲用了。所以,岩茶的可能性也排除了,只剩下白茶和普洱兩個選擇。

  我更傾向的是普洱 。

  因為西雙版納的普洱茶正是清朝時宮廷指定貢茶,連普洱府的名字都是皇帝取的,從書中提到林之孝家的叮囑襲人等沏普洱給寶玉消食來看,榮國府是經常飲用普洱茶的,連管家都很熟悉。

  而普洱茶,正是要經過三四道後才最出色,而且適合燜泡。普洱茶湯色紅亮,香味高揚,與寶玉的脾性很相投,而且這碗茶早晨沏了留到晚上喝,也最是時候。

  沏一壺普洱,重讀紅樓,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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