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永不限定（大結局）

  八月，踏浪音樂節現場。

  攝像框內，頭戴鴨舌帽的男孩穿著黑色闊腿褲，褲腳收進綁著好幾條細鏈的馬丁靴里。寬鬆的褲子並沒有將他身材收斂，反而顯得他窄腰長腿，身體頎長。

  他就這麼站在台上，上身搭配著極其張揚的粉色，細長白皙的手指拿起撥片一掃，飽滿的重金屬旋律如浪潮傾瀉，壓過夏天的重重熱浪。

  台下瞬間爆發出一陣吶喊聲。

  「陳年！」

  「陳年！」

  

  男孩點點頭。

  他笑起來，左臉露出一粒小巧的酒窩：「一首《末日燈籠》，送給站在夏日裡的你們。」

  「小孩躺進燈流，

  問候身旁匆匆路過的亡靈，

  如果他提著燈籠，

  能否找到回家的路。

  ……」

  電吉他聲嘶吼，男孩卻唱得溫柔。一曲唱畢，他摘下帽子，撥了撥被壓實的頭髮。

  「其實今天，我有一件特別、特別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放下電吉他，重新抱了把木吉他：「希望大家能給我點勇氣。」

  台下難得安靜了一瞬。

  下一秒，不知道誰先起頭喊了一聲「加油」，緊接著，鋪天蓋地的加油聲響徹整座海灘。

  男孩尋了張椅子坐下，抬手壓了壓台下的音浪：「謝謝大家，我準備開始了。」

  「五、四、三、二、一！」

  他深呼吸，按下和弦，輕緩的前奏響起。

  「是《夏至》！是《夏至》耶！」

  台下粉絲偷偷交談：「別想了，這歌是唱給誰的，全天下都知道了！」

  男孩手腕上綁著條淡青色的扎染髮帶，有離得近的粉絲看見，上面縫著鵝黃色的英文。

  她拿起相機放大，卻不小心被餵了把狗糧。

  那鵝黃色分明繡的是「XY」兩個字母。

  於是，她喊起來：「謝意！謝意！」

  和弦按錯了一個音。

  台下的觀眾只見隨著一聲聲「謝意」，男孩的耳根越來越紅，他皮膚白，到最後整個臉也都紅透了。

  他磕磕絆絆唱完最後兩句歌詞，站起來，吉他還緊緊抱在手裡。

  「緊張成這樣，不知道還以為要求婚呢！」

  「這跟剛剛唱末日的是一個人？」

  「看著還是個小孩。我是媽粉，快到媽媽這裡來！」

  「你兒子是真的要娶老婆了！」

  「啊？來真的啊？」

  「真的啊，你是個假粉吧！」

  台上男孩還抱著吉他，他半蹲在話筒前，也跟著喊：「謝意！」

  沒有回應。

  他愣了一下，發現剛剛還站在前排正中間的女孩已經沒了蹤影。

  「貓兒？」男孩慌起來：「我家貓兒呢？」

  男主角準備告白求婚，女主角落荒而逃。

  不到一分鐘，相關詞條便占據熱搜榜。

  #陳年告白#

  #陳年用夏至求婚#

  #謝意逃跑#

  #踏浪音樂節#

  這一天，臨山市仍陷在一場異常難熬的悶熱里。

  可沸騰的海邊，人群的尖叫聲、吶喊聲卻遠遠壓過了夏天的熱浪。

  原因無他——

  消失在熒幕前許久的陳年再度跟著木青團隊一起出來參加音樂節，而他在這段時間，總是在微博上明里暗裡地點著，說自己想結婚了。

  陳年原本也沒想要在這麼多人面前求婚。

  畢竟謝意並不喜歡拋頭露面，也不喜歡被那麼多人看著。

  可木青的情，他不得不承。

  何況木青又說了，要替他安排一個獨一無二的求婚盛宴。

  這麼好的機會，在眾人的祝福下見證最幸福的一刻，陳年思慮良久，最終還是答應了。

  於是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陳年瞞著謝意，聯繫了他們身邊所有的親朋好友，秘密地想要在這一天給她一個驚喜。

  卻沒想到，此刻驚喜即將上演，女主角卻突然不見了蹤影。

  「會不會去上廁所了？」陳年撓撓頭，壓下聲音，問已經站在他旁邊準備幫忙的胡宇。

  但胡宇卻面露迷茫，沉默著搖了搖頭。

  陳年心跳都快蹦出來了。

  在台上盡情唱了這麼久，他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緊張得汗都止不住。

  不知什麼時候，現場安靜了下來。

  陳年只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以及不遠處海浪翻滾的聲音。

  他家貓兒，到底跑哪裡去了。

  陳年放下吉他，把麥遞給胡宇，正想跳下台，人群中卻傳來了一聲驚呼。

  他順著大家的目光轉身，看到了屏幕上的視頻。

  心跳在某個瞬間漏了一拍。

  視頻的開始，是一段模糊的錄像。

  某天下午，臨山市的陽光恰好穿過層層疊疊的榕樹葉隙，摺疊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斑駁，照進屋內。

  剛學會坐著的小陳年，背靠著沙發，左臉臥著粒酒窩。

  他身旁坐著一般大的小謝意，兩人穿著可愛的七彩棉襪，腳對腳地踢著對方。

  ——這是他們的最小的時候，也是記憶還尚未被保存、情感卻在這時就已經交融進彼此生命的時候。

  鏡頭一轉，他們開始會走路了、會跑了，也開始學自行車了。

  每個午後，他們都會偷偷溜出門，在盛夏的無人大街上，你追我趕，玩著不知名的遊戲。

  ——那是最為簡單快樂的小時候。

  再後來，畫質漸漸清晰。

  他們一起上下學，一起過生日，一起去遊樂園玩、一起去爬紅山……

  日子堆疊，記憶被一頁頁翻過，時間卻是短暫的。

  ——那是青澀的，開始觸探這個世界的時候。

  視頻播到這，卻出現了一長段的空白。

  沒有任何的剪輯，這段空白確實曾經出現在他們生命里，整整七年的時間。

  那是彼此最彷徨、最無助的時候，陳年半跪在台上，眼睛燒紅，卻又無可奈何地看著這麼一長段空白的流逝。

  直到——

  熟悉的《青梅》旋律響起，陳年有些怔愣地看著謝意輕聲唱著歌，穿過漫長的歲月和人海，一步步地向自己走來。

  那些空白在某一刻，突然就被暖意包裹起來了。

  等她走近了，兩人目光對上時，就只能看見彼此通紅的眼睛，聽見彼此緊張的呼吸聲。

  在這個夏天，他的小青梅拂掉滿身的風雨，跨過了千山萬水，堅定地朝他而來。

  陳年輕笑，微微地呼出一口氣。

  他舉起手，輕輕地繞到謝意身邊。

  當兩雙手緊握之時，嫩黃和青綠交融，他們相視一笑。

  世界蔥蘢，夏日盈滿，只有你我，永不限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