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賜鴆酒
2024-10-05 21:17:21
作者: 星也迢迢
歐陽曦。
又是歐陽曦。
「所以這才是你放過她一條命的理由,」衛宴洲突然發狠:「你認定我會心軟!」
無所謂。
對程寧來說確實無所謂,她要報復的已經報復完了,剩下的是衛宴洲和歐陽曦兩個人的事。
但是她覺得衛宴洲還是不滿。
程寧笑了一下:「其實走到今天,我的責任很多,知道你給我喝的避子藥是假的時候,我是有一點難過的。」
「又因為程家的事,我就想,是不是我看不見的地方,文妃對你非常不好,先帝雖一視同仁,但我父親屬意宴書,因此你即便不算被冷待,也總是次選。」
大殿裡有一點點回聲,衛宴洲在這樣的場景下,目不轉睛地看著程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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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先帝薨逝,我知道他死前給你皇位的事情是真的,但卻不是恩賞,不過給你遞了一把刀而已。」
「他或許以為你乾脆處決了程家,因為他做不到,所以將仇恨轉移到了你的身上,而你又因為我——」
程寧抬眼,看見衛宴洲的眼瞼下被燭火投射了一絲陰影。
覆蓋住他總是深邃的眼眸。
那感覺就像是,衛宴洲眼底旭了一滴淚。
雖然知道不可能,因為衛宴洲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殘暴,冷血,刀子只衝著別人。
即便心底苦悶難消,他也未必會哭。
但是程寧沒忍住,抬手輕輕在他的眼瞼下摁了摁,指腹用力在那刮擦了一下。
——等鬆開手,陰影又還在。
「所以我覺得,或許有子嗣是好事,有了子嗣,就有了與你最親近的人,血脈相連,你經歷過,應該會對孩子很好。」
「尤其是在那天,我問你要男孩還是女孩,你說都好,反正你會鋪好路。」
那時候程寧就覺得,衛宴洲最狠,也最心軟。
他永遠渴望有一個人只屬於他,會是最親密一起走的人。
衛宴洲別開了眼。
程寧繼續說:「如果這個孩子不是我生的,會更好。」
因為他們之間一直在較勁,在傷害,在恨,就連今天這樣心平氣和的說話,也可能是絕無僅有的一次。
這樣剖開自己說話很累,非常累。
是由身體到精神的疲乏。
「所以你不想生?」衛宴洲一聲嘲:「因為這個孩子是牽絆,不然的話,你那天的刀子想要對準的是我,是不是?」
其實也不是。
這次輪到程寧沉默。
「你問我對你的感情,」衛宴洲微微張開手,他的酒意退散,一身磊落:「我被你看的明白,那你呢?」
程寧微微一怔:「我什麼?」
「你答應嫁給衛宴書是半推半就,對傅佑廷也從未表露過任何喜歡,你究竟愛誰?」
以前不會有人問程寧這個問題,因為程大帥來去如風,恍若不需要風花雪月。
也只有衛宴洲會在意,如果每個人都有個心上人,那程寧的心上人會是誰。
但是程寧只是低頭想了想,然後搖頭,說:「不知道。」
如果衛宴洲細究一下,就會發現程寧說的是不知道,而不是沒有。
可今夜已經太疲累了,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
外頭傳來宮道上的打更聲,離上朝不剩什麼時辰了。
程寧頓了一下繼續說:「我不知道你那樣濃烈的....感情,是什麼樣的,我沒有過,但我也曾跟宴書說過,我不願意為妃,也不共享丈夫,以前可能霸道了一點,現在也不改。」
因為皇帝註定三宮六院,衛宴洲註定有別的溫柔鄉。
趁著衛宴洲怔愣地僵在那,程寧撐起身。
「時辰不早了。」程寧看向他:「歇一會然後去上朝,別鬧了好不好?」
別鬧了,是程寧近來說過最多的話。
好像衛宴洲是個無理取鬧的三歲小孩,拽著程寧一個人要糖吃。
「我鬧什麼了?」衛宴洲突然發狠:「你可以不來!」
「那我叫王喜去請淑貴妃來,你不是愛聽她說話麼?如果看見我令你更難受,那往後...我都不出臨華宮的門。」
她知道衛宴洲,喜歡是真的喜歡,看見她難受也是真的。
不然他剛才不會無所適從,也不會一句話都不知怎麼開口。
「程寧!」
「我跟歐陽曦什麼都沒有!去離月宮的是我,但我從沒有碰過她!你如果在意的是這個,為什麼從來不問我?!」
衛宴洲拽過她的手腕,強勢地將人抱進懷裡,從他埋入程寧脖頸灼熱的呼吸可以感受到,他很生氣。
又生氣了,但是無解。
程寧被他勒的很緊,勒的骨頭都痛了。
渾身上下哪裡都痛。
「你到底想怎麼樣呢?衛宴洲?」
不管他跟歐陽曦如何,他們之間的路都走不太下去不是麼?
懷裡的人形銷骨立,硌手,硌的他心口都在疼。
明明不過一個月而已,就算他沒去見,王喜也不可能短了臨華宮的吃食用度。
可程寧就是像褪了一層肉,只剩下薄薄的皮。
她還懷著孩子。
以為他看不出來麼?
「你不想活了。」衛宴洲突然說:「是不是?」
孩子可能是程寧的於心不忍,也可能是為了補償他的一點歉意。
程寧在他懷裡狠狠抖了一下,眼中生出恐懼。
他怎麼......
「你想生下孩子,然後以另一種方式永遠離開,」衛宴洲篤定:「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我——」
「我成全你。」衛宴洲很快地打斷她。
剎那間他做了個決定,如果程寧想要,他就成全她。
程寧甚至跟不上他的思緒,在她還覺得痛的時候,衛宴洲放開了她。
他轉而與她相抵著額頭,親密無間的姿態,唇甚至輕輕擦過程寧的鼻尖。
這種時候的衛宴洲很可怕,眼睛很沉,讓人一點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我心悅你。」
衛宴洲親了一下程寧的眼睛,於此同時,有一滴不再是幻覺的淚從他眼角滑下來。
落在程寧的手上。
溫熱的,但是莫名帶著燙意。
「沒說過,現在想說一次。」他說完很快退開。
然後在程寧還在怔忪時,他起身打開了大殿的門。
聲音落在殿裡變得空靈。
「熹妃程寧戕害宮妃,手段狠毒,罪無可恕,即日起發落大獄,賜鴆酒。」
門外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