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身在局中不自知（四）

  蘇璃一怔，立馬轉身行禮：「臣女見過陛下。」

  「璃兒。」晟皇親自彎腰扶起了她，「路上沒嚇到吧。」

  「沒有。」蘇璃謹慎的回答，對於要她來的目的，她只是若有若無的猜到了一些，還不知道對不對。

  晟皇唏噓了一聲，沒有繼續說牆上的女子究竟是誰的母親，而是帶著蘇璃去了一處地方，任是誰都沒有想到，六宮之一的瑤光宮竟然還有一個地牢。

  地底之下，光線昏暗，僅僅只是靠著蠟燭照亮，根本看不清這裡的全貌，只是陰森、血腥的味道不斷從鼻尖湧入。

  蘇璃遲疑，這裡很明顯就是陛下暗自用刑關人的地方，就這麼讓她進來，怕是不太好吧。

  「蘇璃，來朕的身邊。」見蘇璃久久沒有下來，皇上迎著台階上較為明亮的燈光，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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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明一暗的對比，更顯得下方陰森恐怖，但帝王有命，她豈敢不遵呢？

  蘇璃小心翼翼的往下走，她從來都沒有來過這麼昏暗可怕的地方，不自覺的就有些害怕。

  不僅僅是怕帝王會針對她，更是怕下方的黑暗和未知。

  原來，我也是會害怕啊。

  蘇璃輕輕地嘆了口氣，沒有勇氣支撐她在這裡做些別的事情，甚至腦子也因為下方的陰寒變得遲鈍起來。

  等到靠近了帝王，彼此也能看清了彼此的面貌的時候，不容置疑的話在蘇璃的耳邊響起，隱約透著些失望。

  「你在害怕。」

  蘇璃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笑道：「是啊，我在害怕。臣女從小就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讓陛下見笑了。」

  晟皇點了點頭，隨手從一旁的燭台上捧了蠟燭來：「比起他來，你確實差遠了。」

  「朕在前幾日，聽聞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朕聽說有人將你從高樓扔下，你反而毫髮無傷。」

  這下輪到蘇璃腳下踉蹌了一下，差點沒站穩就跌到地上，不自然的回道：「陛下不愧為天子，燕京中發生的事情都逃不過您的眼睛。」

  這句恭維的話沒有取悅晟皇，反倒讓他搖了搖頭：「知燕京事又如何？朕終究無法知天下事。」

  蘇璃僵硬的笑笑，眼睛漸漸適應這裡的黑暗，看東西也清晰了許多，這裡雖然有濃重的血腥味，但是一路上，蘇璃卻沒有看見一個關押在這裡的犯人。

  對於陛下帶她來這裡的目的也琢磨不透。

  「陛下。」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沉思中的蘇璃一跳，這裡原來是有人的。

  借著昏暗的燈光勉強能看見牢裡面人的樣子，是一個女子。

  雖然披頭散髮，衣裳也污濁不堪，但蘇璃還是認出了她——貴妃，傳言被皇帝囚禁起來的貴妃。

  皇上也停了下來，笑道：「你知道朕為何要把她關在這裡嗎？」

  蘇璃搖頭，貴妃聽到這話，瘋了一般的喊道：「臣妾冤枉啊，陛下！」

  晟皇沒有理會她，雙眼看著蘇璃：「御林軍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和一個男子衣衫不整的在一起，這是禍亂宮闈的罪。」

  蘇璃沉默，腦子飛快的運轉。

  曾經陛下唯一皇子的母親，是不能背上這樣的污名的，但同樣，也不能沒有理由就隨意殺了她。

  假設蘇…姬景說的是對的，那場大火的目的針對的不是貴妃，但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讓她順勢葬身火海不是更合適的處理方法嗎？

  可是皇上不是這樣處理的，他明面上讓人覺得帝王不知道什麼原因震怒，囚禁了貴妃，暗地裡卻把她關到瑤光宮的地牢里，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呢？

  蘇璃只感覺腦子一陣陣的痛，根本想不明白是為什麼，她甚至更覺得是皇上一時興起，隨意處置的或者是當時太生氣了，沒來得及想太多……

  晟皇看見蘇璃低頭沉思的模樣，搖了搖頭，又接著說道：「這是有人陷害她。」

  蘇璃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吞吞吐吐的說道：「陛下的意思是，陷害她的人是…皇后。」

  不管怎麼說，皇后都是她的姑姑，陷害別人失敗，還被陛下知道，怎麼說，蘇璃也是有些難過的。

  她又補充道：「陛下想要怎麼處置皇后？」

  「朕不處置她。」晟皇沉默了一會才說道，「至於她能不能活下來，你們蘇家能不能活下去，看的就是你。」

  「我？」蘇璃頹然道，「臣女能做些什麼呢？」

  陷害宮妃，殺死國公之子，陛下確實是有了理由處置蘇家。

  那天，怪不得帝後之間那麼奇怪，原來是陛下知道了姑姑會害貴妃，等等，蘇璃眨了眨眼睛，她去見皇后的時候距離清風殿失火還有段時間，也就說距離貴妃出事更是有太長的時間。

  如果那時候陛下就知道了，為了在未來留下一個對付蘇家的罪名，所以他任由皇后的計謀成真，更是在「捉姦」的時候，震怒，下令禁足貴妃，實際上卻把她放到了瑤光宮來保護，這就是證據。

  前段日子，先是父王入京，呆了許多日子，後來他們蘇家還捲入了劉姓兄弟死亡的事情中去，這本來不是什麼大事，但是結合到幕後人是陛下的話，那麼，她的兄長很有可能做了什麼她不知道，但是足以處置蘇家的事情。

  對了，還有她兩次失蹤的事情。

  想到這裡，蘇璃額頭上有了細密的汗珠，明明這裡很冷，她卻覺得這般灼熱。

  失蹤了，就要找人，而找人自然需要無數的人手，那麼陛下設計的就很有可能是，讓她的兄長為了找她而調動城防軍，這可以說是濫用職權，也可以說是謀逆。

  而她夜晚被人帶走的時候，又發生了什麼？

  她那時候過於驚慌，甚至後來也沒有細想這件事情，但是陛下卻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麼。

  她的二哥做了什麼？帶人來尋她。

  那麼，她的大哥，恭王府的世子，做了什麼呢？她並不知道，卻也覺得是陛下想要蘇家做而蘇家不該做的事情。

  而今日，她又將榮文康的死嫁禍到她的身上，這，也是用來處置蘇家的光明正大的理由。

  最近牽扯到蘇家的事情，竟然樣樣可以用來作為處置蘇家的罪名。

  陛下，當真不愧是玩弄人心的……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