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清風殿之宴（五）

  蘇璃隨著小舟慢慢的離去，視線中的清風殿越來越小，卻又越來越鮮艷。

  本來受到邀請來此赴宴的不過數十人，周邊也有數條小船，送這些人離去其實很簡單，蘇璃坐的這一條小船差不多算是最後走的。

  雖然尋不到貴妃，她們也滯留在此，但船上的人都是名流之後，面上也並不著急，大火再大，這終究燒不到水上，自然是無人願意冒著風險去得罪貴妃讓船先走。

  最後還是在婉妃咬牙說是承擔一切責任，讓御林軍來尋貴妃後，船隻才載著婉妃和她們這一群人離開了這裡。

  可這時候，清風殿的火光突然大了起來，來此赴宴的名門世家夫人小姐都已經離開，留在島上的只剩下了宮女太監。

  蘇璃覺得可笑極了。

  她們一群人乘船向陸地上去，御林軍乘船去救火，可島上哪裡還有值得他們救的人呢？

  現在，才是大火燃起的開始。

  

  到了岸上之後，蘇璃覺得憤怒又覺得有些委屈，一場大火吞噬的不僅僅是數萬財產，更是島上數十條性命啊。

  「婉妃娘娘。」從剛剛到現在，蘇璃第一次鬆開了恭王妃的手，「貴妃娘娘不知所蹤，島上數十性命，多數都是貴妃娘娘的親信，若妄死島上，昭陽不由心生困惑。」

  蘇璃的聲音不算大，可在剛剛劫後餘生、一片安靜中眾人就顯得很突兀。

  能呆在這裡的人，都是豪門大族，家中爭鬥本就不少，蘇璃的話自然讓她們浮想聯翩、心生疑惑。

  皇后不在，自然應該是貴妃為尊，為何從一開始就是婉妃主持呢？究竟是貴妃真的莽撞無德，還是一切都是有預謀的呢？

  但是眾人還是沒有冒頭要個公理的，不提盲目參與後宮鬥爭會有什麼後果，就說剛剛如果不是婉妃臨陣指揮，她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上岸呢。

  如此救命之恩，怎麼能夠轉眼就忘呢？

  婉妃好看的眉頭皺在了一起，說話也輕聲細語的：「郡主這是嚇壞了嗎？本宮還像郡主這般年紀的時候，遇到這樣的事情早就哭喊著找母親了。」

  說罷掩唇輕笑，眾人一聽也都放鬆了下來。

  昭陽郡主雖有才女之名，也不過是個八歲孩子罷了，孩子的無心之言能有幾人信呢？

  蘇璃沒有料到貴妃竟然會這麼說，低頭愣愣的看著自己的小手，都說了，越入局越覺得自己無力，為什麼還是這麼不聽勸的想要入局呢？

  她今日本就可以像是所有人一樣冷眼瞧著那群宮人死去，只是宮人而已，於她何干呢？

  蘇璃的目光不斷的閃爍，拳頭握緊了又鬆開。

  熊熊烈焰在遠處燃燒，像是要吞併整座島嶼一樣，照的湖中一片火紅。

  可他們終究是父母的子女，是活生生的人啊。

  人生於世上，何罪之有，要淪為皇權博弈的犧牲品？

  她的心動搖了，甚至在思考要不要讓自身陷入危險來救眾人的時候，有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她，恭王妃站在了她的身旁，不卑不亢的說道。

  「後宮之事向來由皇后主理，何時輪到你一個小小的妃子僭越了？」

  她轉身便對著一旁指揮的統領道：「先救人，再去派人通知皇后，若事後皇后怪罪，本宮一力承擔。」

  御林軍統領悄悄看了眼婉妃，見她沒什麼反應，又想著這般大的火焰，絕對不好撲滅，等到熄滅的時候怕是早就把清風殿燒的成渣了。

  眼下恭王妃下了這樣的命令，婉妃娘娘又不反對，如果陛下皇后事後怪罪，正好可以說是恭王妃的命令，他們遵令救人這才來不及救火。

  當下也不再遲疑：「卑職領命。」

  聽到這話，恭王妃才鬆了一口氣，對著身後的女兒笑了。

  蘇璃的心情卻是複雜極了，母妃很明顯是看出來她想要做什麼，才會去出這個頭的。

  雖然皇后不在這裡，母妃論起來，地位也比婉妃稍稍高一點，但後宮之事輪不到一個妃子做主，更輪不到一個王妃來干預。

  母妃這樣做是「越權」啊。

  為了一群沒有任何交集的宮人反而可能讓恭王府被問罪，這樣真的值得嗎？

  蘇璃並不知道答案，她也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抉擇。

  如果是母妃，她會怎麼做呢？

  她當年在啟朝宮中做了什麼，才能以公主之身領兵出征呢？

  蘇璃忍下所有的疑惑，看向在場所有人愕然的臉龐，心中燃起了一種和往常不同的感覺。

  她向來覺得自己是局外人，看人待物始終以看客的目光，而今卻想救局中人，心境截然不同。

  ……

  眾人一直站在這裡也不是個辦法，婉妃先帶著眾人去了臨近的宮殿裡，賜了座，又讓太醫為感到不適的貴婦千金診脈，沒有事的便讓她們先行回家。

  只是眾人沒有想到的是，最先來到這裡的不是皇后而是皇帝，眾人懷著各種心思下跪行禮。

  晟皇大手一揮，隨和的說道：「免禮，諸位夫人受驚了。」說罷就坐在剛剛婉妃坐的位置上，又讓御林軍統領匯報一下發生的事情。

  過了一會，統領才姍姍來遲，先是請罪，又簡單說了下事情經過，最後才報出傷亡：「諸位夫人千金無礙，清風殿中的宮人一死五傷。」

  「哦？」皇帝玩味一笑，揮手召蘇璃過來，「昭陽，過來，坐到朕的身邊。」

  「是。」蘇璃慢慢走了過去，坐在了臨近的位子上，還不曾離去的千金眼中滿是羨慕，能得到陛下召見，那該是怎樣的榮幸啊。

  「朕聽說你想救這些宮人？」

  晟皇沒有廢話，直截了當的說道。

  在場的夫人小姐還有些沒有明白過來的便心生疑惑，明明是恭王妃出面救了眾人，為何說是郡主呢？

  而明白過來的人則心中一陣寒意，有關昭陽郡主的一舉一動，御林軍統領根本就沒有上報，陛下遠在乾清宮中，卻能知曉清風湖旁的細節，推斷出是誰真的想救那群宮人，當真可怕。

  「是。」蘇璃直接承認，「毀了一殿，尚且能修，可死了人，就再難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