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姬氏第一人(二)
2024-05-05 21:10:22
作者: 桃夭璃
「姬氏第一人也不為過,對嗎?」皇上硬生生的插了一句話,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年,語氣中透著難得的感慨,「你從一開始就只喚了他的名,他的姓你一直不曾喊過。」
「並不是你不知道,而是你根本不敢宣於口。」
蘇璃適時的抬起頭,眼神也變得鋒利起來:「世人不知道東廠廠公的姓氏,陛下還不知道嗎?」
晟皇閉上了眼睛,說出了那個足以讓無數人瘋狂的名字:「姬氏子景,朕遺落在民間的孩子。」
「是啊。」蘇璃步步緊逼,「可您怎麼就想處死他呢,處死這個讓所有姬氏子弟都仰望的人呢?」
「他造反了,璃兒。你要朕如何寬恕他!」皇帝的眼中似乎有了淚光,很快又恢復成了原本毫無波瀾的樣子。
蘇璃冷笑一聲:「陛下,以小景才能,若是率數十萬大軍造反,您還能安然無恙的坐在朝堂之上嗎?」
「是啊。」皇帝幽幽的說道,「他若是當真鐵了心造反,朕怕是御駕親徵才可能一戰。」
「可是。」他的話鋒陡然一轉,「重要的是不是朕怎麼看,而是天下人和你怎麼看。」
蘇璃一下子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聲音都不自覺的提高了幾分,連尊卑也顧不得了:「你在亂說什麼!」
她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整個人腳步虛浮,臉也刷的一下都白了。
這一句話,讓很多謎團豁然開朗。
為何姬景敢孤身一人進京、為何面對姬景逃走的消息時,陛下毫無異樣……
蘇璃的身子微微顫抖著,一時之間不敢相信她竟做了二人局中的棋子。
皇帝滿意的看了她一眼:「以姬景的聰慧,你不信他會輕易被朕抓到,你應該想到了吧,這一切更像是朕和姬景的合謀。」
「這也是你選擇進宮的理由之一。」皇上微笑著,說出來的話卻句句誅心。
「他若是真想護你,又怎麼可能以那樣一封信來引你入局?慌亂之下,你便進宮為他求情,跪在殿外這大半個時辰,你應當也想明白了吧。」
她哆嗦著嘴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這一刻她的思緒百轉,有無數想法在她的腦海里閃過,最後定格在幼時二人初見時情景。
若是連她不信姬景,那這世間對他而言還有什麼留戀呢?
如果她憤怒的指責姬景,是皇上想看到的,那她裝出來給他就行了。
她等著小景給她的解釋。
哪怕二人當真密謀,引她入宮,小景也一定有著他自己的理由。
只是她今日的做法終究還是太過偏激了,不知是否會給蘇家帶來災害。
「姬景為你取「鳶鳶」二字也是為了寄託他自己渴望自由之意。」皇帝輕嘆。
鳶鳶這個小字,是姬景親自為她取得,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蘇璃心中驚訝,面上卻不露聲色。
陛下得知此事,要麼是有很厲害的情報機構,要麼就是小景親自和他說的,加上之前飛鴿傳書的事情,還是前者的概率大些。
殿中香爐中的煙升起又消散,二人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殿中便安靜了許多。
最後還是晟皇打破了寧靜:「鳶鳶向來是七竅玲瓏心的人啊,為一人守一生,哪怕燕京謠言四起,你也只認姬景一人。」
昭陽郡主蘇璃早已過雙十年華已久,卻依舊待字閨中,燕京眾人紛紛猜測郡主是否是有什麼隱疾才會遲遲無法嫁出。
「你什麼…意思?」蘇璃終於說出來了一句話,雙唇毫無血色,小臉更是白的可怕。
她努力的想要扮演一個被愛人傷了心的形象來滿足陛下,只是她也沒法否認,小景在這裡面扮演的角色著實有些傷了她的心。
「你為他不嫁,他卻滿心都在算計你,今日,朕怒之下,亦可株連蘇家。他要你進宮求情之時可曾想到你。」晟皇冷笑,「為了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人,你真的值得嗎!」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蘇璃不停的搖頭,喃喃自語,「怎麼會,他怎麼會這麼做呢。」
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眼中也失了神采,呢喃道:「一點也不像是病了,你一點都不像是大病到無法上朝的樣子。」
蘇璃抬起頭來,狠狠的盯著晟皇:「你根本就沒有生病。所謂的久病不朝,廠公察覺你大限將至,於是率兵在歸朝路上造反……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藉口,都是陛下你的陰謀,是你做給天下人看的。」
她復又低下頭,眼中似有神採回歸,又像是失去了什麼摯愛之物一樣:「可為什么小景要讓我進宮,若一切都是你的陰謀,那麼他是想讓我入宮赴死還是被你抓住,為什麼,為什麼!」
蘇璃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髮髻上戴的姬景所贈的玉簪掉落在地,摔成兩半。
清脆的響聲迴蕩在大殿中,久久不息。
蘇璃呆愣的看著碎成兩半的玉簪,眼中毫無悲喜,她像是一個木偶一樣呆坐地上。
「璃兒。」晟皇像是最和藹的長輩一樣,「你知道朕為何要力排眾議為他創立東廠嗎,因為朕那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他是朕的兒子。」
蘇璃動了動指尖,眼中漸漸充滿了不可置信,她像是一下子無法消化這句話一樣,機械的抬頭、呆滯,緊接著,一股無法言說的悲憤充斥了她的全身,她顫抖著身子,緊咬著牙齒。
「殺人也不過頭點地,何苦誅心呢!陛下。」蘇璃聲嘶力竭的喊道,劇烈的咳嗽的起來,急火攻心,一口血吐了出來,染紅了地面。
「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什麼!」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你給予他無上權力的同時也在將他推向深淵,自此世人只知廠公,而不知二皇子是誰。」
她的手顫抖著,將藏在衣袖中用來防身的匕首拿了出來:「是我太傻了,像你這樣的無情的帝王憑什麼能乞求得到小景的原諒呢。」
還不等她將手中的匕首揮出去,整個人眼前突然模糊一片,富麗堂皇的宮殿、令人憎惡的臉都在這一刻消失殆盡。
一縷縷香氣從香爐中升起,又消散在了空氣中。
名滿燕京的昭陽郡主昏倒在了皇上的乾清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