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金籠囚鳥

2024-10-05 20:23:50 作者: 冰糖雪狸

  忽然聽到有人說話,兩人停下腳步。

  原來是兩個灑掃的小廝正閒聊。

  「怎麼說?」

  「她或許是想鬧個脾氣的郎君歡心,沒想到入府沒兩日,郎君就喜新厭舊了。」

  「其實也算幸運,」另一個小廝四處看了看,湊到同伴身邊,掩嘴壓低聲音,「你看有幾個入府的娘子是自願的?只怕不被郎君喜歡才好呢!

  「也是,我們郎君喜新厭舊的速度就像換衣裳一般,很快就厭棄了,且看見稍有點姿色的娘子就走不動路,你瞧才多久,有看上個新的!」

  夥伴撇嘴點頭:「可不是麼!人家明明是來給阿郎老阿郎看診的,郎君居然存了那種心思……」

  看診?難道是喻山芙?

  

  她忍不住嘴裡無聲罵:混球!

  怪不得那些嬸嬸勸她們別帶女大夫去,這傢伙怕是個畜生轉世吧!

  此時路過一個媽媽,兩人趕緊分開,各自埋頭打掃,等那人走到面前,才恍若剛看到般,笑著打招呼:「媽媽這是又給十八姨娘送飯菜去啊?」

  「是啊,雖然他們總不吃,但郎君下了令,該送還是要送!」

  「他們還鬧著不肯吃?」

  「是呀,你說這是何必呢,既然進了山莊,除非是死,否則根本出不去!」

  「沒準就是求死呢!」其中一人胡亂猜測。

  媽媽趕緊擺手打斷,朝四周張望:「你可別瞎說,小心讓人聽見,你忘了上回的第十六房姨娘嗎?」

  三人好像都在腦海里自行回味了一番,紛紛打個冷顫:「想想都嚇人說起來真是奇怪,咱們郎君這是什麼癖好?將死之人他反倒更喜歡!」

  媽媽又看了眼四周,湊上來:「或許是當初夫人棺材裡產子的緣故,從小又沒見過母親,想來格外懷念。」

  聽媽媽這麼一說,兩個小廝嚇得臉色慘白。

  天色漸陰,點點微風襲來,媽媽感覺到涼颼颼的,趕緊沖兩人告別,朝院子趕去。、

  「真是駭人,聽到十六姨娘不行了,郎君急匆匆趕過去,硬塞了一碗粥,就要和十六姨娘再同房,直接給折騰沒了……」

  「你快別說了!趕緊打掃完回去!」

  鈴語和洪祁追那媽媽離開之前,忽然聽到此話,紛紛瞪著眼睛看對方,腳上還不停追著那媽媽。

  若能找到姨娘所住的地方,大概也能判斷老莊主的屋子。

  正好鈴語也想看看那兩個被迫要嫁人的小娘子,現在是什麼處境。

  很快媽媽就停下腳步,兩人等她進去後,才慢慢靠近,洪祁為鈴語打掩護,她則湊到窗戶前戳破窗戶紙。

  從外側看是一間屋子,裡面竟然是個籠子,一個蒼白年輕的女子挨著一個兩鬢斑白的男子,兩人對於外面的光芒毫無反應,雙眼無神地盯著地上,眉宇間散發著難以驅散的哀傷。

  男子和女子的手腳腕處各扣著一個小臂粗的鐵鏈。

  媽媽把菜和飯擺出來,看兩人無動於衷,憐憫勸說:「二位多少吃點,尤其是娘子,若是不吃只會更慘,如今郎君已經有了新歡,一時半會不會想起你,好好吃飯才能活下去。」

  兩人都無動於衷,媽媽嘆了口氣:「娘子還是聽我一句勸,我不會害你的!」

  女子總算動了動,身上的鐵鏈哐哐噹噹直響。

  「那媽媽……放我離開吧……」

  女子很是虛弱,說話聲音極小,鈴語只能聽到大概。

  媽媽為難:「我雖然憐惜娘子遭遇,但我們全家身契都在山莊,那你敢隨意背主?」

  男子乾裂的嘴唇微微張開,立馬扯破,鮮血滲出:「佳佳別為難人家。」

  女子側過頭,鈴語終於看清她清晰側臉,鼻樑堅挺,眉骨突出,嘴唇厚薄相宜,光影落在她琥珀色的眼睛裡,即便如此蒼白也煞是好看。

  鈴語都為之驚嘆,更何況那色痞!

  女子微微顫抖,捂住臉痛哭。

  鈴語正看得專心,忽然感覺腰上一緊,腳逐漸脫離地面,本想掙扎,耳邊傳來洪祁的低語:「別出聲,有人來了。」

  洪祁左右看了一眼,抬頭正好正好看到屋頂有一處橫樑,示意鈴語朝上,兩人互相借力,翻上橫樑,只可惜橫樑不夠寬,兩人十分侷促的蹲下,緊緊挨在一起,緊張地看著來者。

  一個挺著肚子、油頭肉鼻的男子緩緩走來,哼著愉悅的曲調,晃晃悠悠推開門。

  屋內的媽媽早已聽到聲音,快速提醒佳佳打起精神,並把飯菜趕了些出來,兜在自己衣袖裡,隨著門打開,趕緊站起來退到一邊,低頭行禮:「郎君。」

  屋頂正好也有窗戶,鈴語緩緩戳開一個較大的縫,兩人都能勉強看到裡面的情形。

  胖男人自進來眼神就在女子身上,佳佳並沒有反應過來媽媽的提醒,依然縮在那裡,眼裡沒有精神。

  見女子沒有反應,胖男人圍著籠子轉了一圈,隨後滿意笑了笑,拿出鑰匙打開籠子。

  佳佳看他一步步靠近,瞬間慌了神,不住往後縮,卻無處可逃,佳佳父親趕緊將女兒護在身後。

  兩人就像一隻被困在江中沙洲受傷的鳥,四周都是水中猛獸。

  胖男人四號不把佳佳父親放在眼裡,一巴掌打過去,佳佳父親便因體力不支昏過去。

  「爹!」

  佳佳被胖男人捏住下頜揪出來,她幾日沒進食,虛弱地毫無反抗之力,手扣了幾下都沒從他手裡掙脫,胖男人將她背過身去,摟住她的腰,手伸向佳佳的衣領。

  低低的笑聲迴蕩在屋子裡,鈴語捏緊拳頭,伸手拔下一隻髮簪,剛準備擲出去,忽然又一個小廝邊跑邊喊:「郎君!郎君!」

  胖男人手裡停下要伸進去的手,卻依舊摟著佳佳,皺起肉眉毛問:「什麼事?」

  「阿郎叫郎君過去。」小廝喘著氣。

  「不要緊就等一會兒!」

  「可阿郎說老莊主的病情郎君也得知道。」

  胖男人不滿地嘖了一聲,伸著脖子聞了聞佳佳的脖子:「佳佳等著我,今夜我再來。」

  胖男人離去,佳佳爬到父親身邊掐他的人中,佳佳父親悠悠醒來,看女兒滿臉淚痕,衣衫不整,緊張詢問:「那混蛋對你做了什麼?」

  佳佳流著淚搖頭,媽媽趕緊過來安慰:「老哥放心,還沒發生何事,我早就和你們說過,一定要用飯,否則他只會更瘋狂。」

  佳佳哭著端起飯碗,胡亂塞進嘴裡:「可他還要來,我吃了這一頓也會有多大改變……」

  洪祁拍了拍鈴語肩膀,指著胖男人離開而方向,用口型說道:喻山芙。

  鈴語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後下來,看了四周沒人,這才快速追上去。

  胖男人一蛄一蛹走在院子假山之間,鈴語和洪祁不遠不近跟著,穿過兩座假山之間,忽然對面剛好出現一個護衛,鈴語轉身按著洪祁的胸膛向後,貼在假山壁上躲避。

  兩人面對面貼在一起,或許是緊張,兩人的心跳聲尤其響亮,此起彼伏,護衛好似聽到動靜,小心翼翼一步步走進來。

  洪祁緊張握住劍柄,鈴語也悄悄摸向腰間,護衛的腳步越來越靠近,踩到殘留的枯葉咔嚓一聲,方位已經在轉角處,兩人都蓄勢待發,緊張的看著轉角處。

  「你在那幹什麼!還不走!」護衛的同伴高聲喊他。

  護衛回過身:「沒什麼,可能是麻雀的聲響。」

  「還不快走,怪我們倆換班了!」、

  護衛停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腳步聲漸漸消失。

  兩人都輕輕鬆了口氣,身上微微冒汗,轉頭抬眸才瞧見這曖昧的姿勢,鈴語向後撤了一步。

  洪祁也將頭偏向一邊,耳朵卻不自覺紅起來。

  兩人試探著看向外面:「他剛剛好像走的那個方向。」

  洪祁點頭,兩人快步走過去,穿過拱門,避過走廊上的護衛,映入眼帘有三個方向。

  兩人陷入困境。

  鈴語打量三條路,忽然瞥見右邊一閃而過的白色,朝洪祁擺手,剛到拱門處,便瞧見三面都是護衛,鈴語微微探頭出去,正好瞧見胖男人攔住喻山芙,不知說了什麼,笑容猥瑣噁心。

  洪祁朝方才沿著身邊的牆壁向側邊看去,想到什麼,拍了拍鈴語,示意她看過去。

  這堵牆好像和喻山芙現在的位置只有一牆之隔。

  她們矮身朝那邊快速移動,靠近牆壁仔細聽,大致判斷出方位。

  「喻大夫,在下之心你還不能明白嗎?你瞧瞧整日在外風吹日曬的多辛苦,不如就待在我家,豈不有榮華富貴享不盡?」

  喻山芙一聲不吭。

  「你要是願意,今夜我就來找你,咱們先親近,稍後我再向我爹說,你留下來又能老頭看病,又能和我親熱,簡直一舉兩得!」

  胖男人越想越興奮,即便不看到那個場面,鈴語都能想像出他此刻是什麼神情。

  「金郎君可能不了解在下,在下在來這裡之前是專門給象姑館開藥的。」喻山芙聲音冷清,語氣平穩。

  「莫非是壯陽藥?喻大夫可真體貼,還想給我調理身子……」金淙淖興奮笑了兩聲。

  「這些地方防止男妓與他人私通逃走,所以專門找我開一種陰藥,用於打陽。」喻山芙打斷他的話,毫無波動的介紹。

  鈴語捂著嘴偷笑,回頭去看洪祁,他卻不明所以。

  她也不好說話,只能心中暗自調侃:「這山芙可真能想得出來這種話,我還擔心她會受委屈,沒想到她竟能想得出這種話威脅色痞,真想看看他此刻是什麼反應!」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喻山芙已經穿過拱門,正好朝他們這邊走來。

  此時天色漸暗,視線不怎麼清晰。鈴語躲在大樹之後,待喻山芙走到跟前,低聲呼喚:「山芙!」

  喻山芙眼中閃過震驚,沒有停下腳步,眼神卻朝他們示意往前走。

  兩人又東躲西藏跟著到了一間屋,屋外站著兩個護衛。

  喻山芙踏上階梯,猶豫了一下轉過身:「兩位早點換班去用飯吧。」

  「喻大夫不必擔心,我們自有安排,你儘管休息。」

  「我想沐浴,沒人幫我提水,我想著你們早些用飯,找人幫我把水打來。今日我給老莊主扎針一刻不敢停歇,出了一身汗,若二位實在不方便就算了。」喻山芙面不改色說道。

  兩名護衛猶豫了一番,隨後抱拳:「喻大夫稍等。」

  「有勞了。」

  兩名護衛走遠,鈴語二人才從角落裡出現,跟著進了屋子。

  「你們怎麼找到此處的?」

  「費了些功夫,怎麼樣?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莊主和老莊主倒是客氣,只是那金淙淖實在是難纏。」喻山芙揉了揉額角,眉間可見其不堪受擾。

  「我們就是聽說此話,想著救你出去。」

  喻山芙搖頭:「恐怕很難,這裡戒備森嚴,連走動都有限制,而且老莊主此刻病重,只怕不會輕易讓我離開。」

  三人一時想不到計策。

  「十八姨娘你讓聽說沒?」

  「這裡面的傳聞我聽說不少,所以才如此抗拒金淙淖,此人並非一般惡人,必須處處小心。」喻山芙似乎也沒怎麼睡好,眼中疲憊盡顯。

  「喻大夫,水已經打來了。」

  三人眼露震驚,四處看了看,唯有床上面可以藏人。

  鈴語拽著洪祁掀開被子躺進去,喻山芙,脫開外衣,放下帘子,坐在裡面:「進來吧,把水倒在桶里即可。」

  兩名護衛推門而入,站在門口,向屋裡四處打量檢查,幾個僕婦提著水進來。

  鈴語和洪祁躺在一個被窩裡,全身緊繃,屏住呼吸,靜靜聽著嘩嘩水聲。

  「喻大夫,水已經滿了。」

  「好,你們先出去吧。」

  護衛沒有發現異樣,等僕婦接著出去,他們便關上門,站在門外,喻山芙輕輕拍了拍被子,兩人慢慢掀開。

  喻山芙食指抵著嘴唇,示意屋外有人,然後慢慢走到浴桶旁邊撫了撫水,製造出些動靜。

  鈴語朝她擺手,喻山芙又走回來,湊近鈴語面前,聽她在耳邊低語:「你洗吧,我們躺在這裡不動最安全,否則穿幫被發現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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