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紅痕

  郁雨初一往小吃攤位扎堆的地方走，耳邊就傳來了一陣陣的吆喝聲：

  「新鮮的熱燒餅哎——熱燒餅——油條——」

  

  「賣包子哩——肉包菜包——」

  偶爾有人在攤子前駐足，攤主們就會熱情地問：「客官，常常嗎？都是剛出鍋的，可新鮮了。」

  要說這尚陽縣集市中，來得最早的當屬這些賣小食點心的，不光是客官愛買，其他擺攤的攤主住得遠、出攤早的，大多也沒吃什麼東西，這會這些小吃店鋪和攤子，可是最熱鬧的所在了。

  郁雨初邊走邊看，還見到了賣煎包的攤主在煎包出鍋的時候，將油壺高舉起來往鍋內慢慢地淋上一層油，隨後再用鉗子敲打著鍋子邊緣，才吆喝起來，金屬被敲擊所發出的清脆聲響和人聲混雜在一起，在這段路上確實很吸引人。

  時候尚早，郁雨初左看看新出鍋的包子，右看看剛煎上的花生，還能聞見些餃子麵食的味道，一時之間竟是不知吃什麼好了。

  「酸辣涼粉——酸辣涼粉——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餵——」

  郁雨初正覺得這幾天吃得太淡，嘴裡沒味兒呢，當即像是找到了目標一樣，循著吆喝聲走過去，卻意外瞥見了兩抹熟悉的身影——

  郁雨初下意識地就停住了腳，定睛一看，果然是她的老主顧：侍女紅鸚和侍衛綠檀。

  他們勁兒怎麼來得這樣早？

  郁雨初有些疑惑，不過還是決定上前問上一問，倒也不是她自作多情，既然正巧碰上了就開口確認一下他們來這等會是不是要去收她的海貨，也免得讓貴人久等了。

  可還沒走幾步呢，郁雨初就眼尖地發現這紅鸚姑娘的左邊臉頰竟是有一片刺眼的紅色印痕，她細瞧著，怎麼臉上還受傷了？

  會不會是挨了打了？

  可是她轉念一想：以紅鸚姑娘平日裡神氣的模樣，不管她所侍奉的小姐是哪家達官顯貴，她應當也是府里有頭有臉的下人才是啊......

  頂著這樣大的紅色印痕出門做什麼？

  郁雨初心下疑惑，略略走近兩步，就見他們二人來到一間成衣鋪子，店裡的夥計似乎與他們很熟絡，一見他們來了就從下面的櫃檯中拿出幾個包裝精美的綢面箱子。

  一方面是因為好奇，另一方面也為了方便一會兒上去跟他們搭話，郁雨初又湊近了幾步聽他們說話。

  紅鸚正背對著郁雨初，叫她看不清正臉。

  不過倒也不必郁雨初看清，她都能想像出紅鸚說這話時的神氣勁兒。

  「不過紅鸚姑娘，你這臉是怎麼了？」夥計抬手略略指了指紅鸚的左臉。

  紅鸚先是一愣，而後呼吸一窒，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平復自己的情緒，最後抬頭死死地盯著夥計的眼睛道：「這是你該過問的嗎？」

  夥計被她這眼神嚇得下意識縮了縮脖子，訕笑著答道：「小的就是關心一下、關心一下......」

  而後二人又小聲地說了些什麼，郁雨初沒聽清，不過只見紅鸚突然仰頭道：「我們家小姐想要的東西那可就斷斷沒有『缺貨』的道理。」

  「哎呦，紅鸚姑娘，您這可就真是為難小的了。」

  夥計有些為難，又去夸紅鸚的主子，「傅小姐想要的東西我們哪裡又不賣的？

  只是這首飾本就是繡娘在趕製衣裳時隨手做的配件，是隨著人家客人早就做好的單子一塊兒附贈的。

  上回可能是在店裡的夥計沒有解釋清楚，這東西咱們是沒法再做出一模一樣的來的。」

  嗯？

  郁雨初聽著這姓氏怎麼這樣耳熟？

  傅家，傅三山？

  她不由得想起先前那兩個少女的對話：「芊芊」、「打秋風的親戚」......

  這些線索竟是串聯起來——

  原來這紅鸚姑娘的主子就是傅三山的遠房親戚，郁雨初心道果然呢，看紅鸚和綠檀不過是府里的兩個傭人，衣裳已是不俗，可想這傅家是何等的氣派。

  也不難理解傅三山一家要死死地攀上他們了。

  「哦？」

  紅鸚冷哼一聲，反唇相譏道：「那便是你們上回的夥計誆我們了？

  大小姐難得來一次，你們家的首飾能入我們小姐的眼，那是三生有幸，還不眼巴巴地送上來嗎？

  上回明明說好這釵子就給我們家小姐了，還是你想抬價不成？」

  「哎呦，紅鸚姑娘，姑娘，這真不是銀子的問題。」

  夥計見紅鸚這樣步步相逼，身後還跟著個板著臉的冷麵侍衛，冷汗都從額間淌下來了，心道不好，今日來拿貨的怎麼就是這位主子，紅鸚可是他見過最難糊弄的客官之一了。

  眼見著紅鸚正盯著自己，夥計好容易想出了個補救方案，連忙獻寶似的開口道：「不如這樣，紅鸚姑娘，您家小姐若是實在喜歡，其實咱們店與一些首飾店素日裡也有不少往來......」

  紅鸚橫眉一挑，抱臂打量著他，很是不滿意的樣子，可話既已說出口，又豈能收回？

  夥計頂著壓力，硬著頭皮繼續說道：「我們可以差人請他們照著這樣式再仿製一支釵子......」

  「仿製？」紅鸚下意識地反問一聲，又對那夥計道：「既然要仿製，那現在這支釵子就拿去畫了圖紙再給我們送過來也罷。」

  「不、不......」

  夥計連連搖頭，笑得一臉諂媚道：「這仿製出來的釵子才是給您家小姐的，別人明日就來取這釵子了，所以還勞煩您家小姐多給咱們寬限幾日......」

  「這怎麼行？」紅鸚「啪」的一聲就用手重重一拍櫃面，力氣雖不大，但已是嚇得夥計不敢再說話了。

  「小柳啊。」紅鸚悠悠地喚了夥計一聲，倒讓他渾身嚇得一激靈，「你這差事做得是越發好了，我只給你這一個選擇，今日你拿著釵子去找人仿製把圖紙畫下來，之後......

  最遲明天，我就要這支釵子被送到知府府上，你聽明白了嗎？」

  縣令？

  郁雨初驚訝地微微張了張嘴，這麼大來頭？

  怪不得這麼神氣呢，都說宰相門前五品官，尚陽縣本就偏遠，這縣令自然是頂大的官了。

  夥計一臉為難，還想再商量商量，「姑娘，姑娘，我——」

  不等他組織好語言，就見紅鸚撂下一句「若是明日見不著這釵子，我就讓人把你們這成衣鋪都砸了。」

  夥計叫苦不迭，只能連聲應是，綠檀將櫃檯上的幾個綢面箱子抱起，還像是不放心一般回了回頭看他。

  對上綠檀深邃平靜的視線，他是動也不敢動一下了，只得看著紅鸚離開，無奈地一跺腳，抱怨道：「哎呦，這都是什麼事兒啊這是。」

  這戲也看完了，郁雨初本想轉身離開，不想這二人卻是調轉了方向，突然朝自己這走來，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她就已經對上了紅鸚的視線。